笔趣阁 > 南宋风烟路 >第三百三十八章 道是无晴却有晴(2)
    日薄西山时候,漫天云蒸霞蔚,遍地彩虹缭绕,远眺万练倒悬,近瞰郁郁苍苍。似雨非雨的天气,似静不静的心境。

    既然喜欢看日落的残缺,哪怕这别墅里最好的观景处不是院中,而在屋顶,yín儿性格使然,那就一定会坐到屋顶上去。阡看她一入山庄话忽然变少,便知扰luànyín儿心情的,除了远在川蜀的瀚抒之外,必有这近在咫尺的越风。

    “还在担心越风伤势?我见他已经能够动武,虽然不大灵便,总算恢复得不错。这几日可能是舟车劳顿,染了风寒,休憩一段日子便会无事。”阡轻声劝慰,携酒在她身边坐下。

    yín儿没有说话,只轻轻叹了口气。

    有句诗写得贴切,“相逢便是相思澈”,就像今天越风见到yín儿的时候,再怎样不适,面sè都自然而然地好转,全被沈絮如说中了。越风是思着yín儿的,平时看不出,病后才不断绝,阡明白,此刻的越风,不就是当初的宋贤?

    当瀚抒嚣张跋扈,指名要定了yín儿,阡可以斥责胡闹,可以置若罔闻,而当越风什么也没有流lù,但其实也一样要定了yín儿,阡却不能予以辩驳,不能无动于衷,只因对yín儿的爱,谁也不可能及得上越风深。

    可是此刻,分明听见yín儿在叹气。yín儿的感情,似乎也达到了最bō折。是啊,尚不及从云烟离开的怅然中走出来,就又多出了一份对越风的愧,怎可能不叹气,怎可能不纠结?但yín儿再如何思绪万千,都有唯一的出发点,叹气纠结都是为了他林阡,阡的心里,再明白不过。不经意间阡也发现,此时的自己,竟心luàn如麻到了前所未有的境地,杂念比压力还要排山倒海,即便是借酒去销也根本不能释怀——原来,他最不能释怀的人,还有一个是yín儿……在纪景林楚江相继死去后,就一直相伴江湖相依为命的yín儿……

    不需要yín儿再剖白,她的心意他早已经完全了解,他知道现在旧事重提不适合,但瀚抒的强行bī婚和越野夫fù的旁敲侧击,不仅在干扰着yín儿的心情,也搅luàn了原本他平静的心境。理智告诉他,现在就妄下决定必然武断、不可以为了解燃眉之急就连后果也不管——但为什么,思绪jī烈到无法克制,也根本没有闲暇来考虑理智!?

    在这个寂静的黄昏,远离刀锋的屋顶,默看着身边满腹心事愁眉不展的yín儿,阡心底最深处,mí门g地闪现出这样的一丝疑问:该不该、尽快把yín儿救出这感情的苦海?然而,救出了她,却要令她没有转圜地,陷入自己的未来……

    该不该把yín儿带进来?在心头,这疑问出现得突然,浅得似浮光掠影一般。夕阳下雾气弥漫,绯红sè渐隐渐淡,当微雨和薄暮一起开始笼罩这片人间,才发现,他的心和这片人间一模一样,沦陷时毫无防备,再回首一切惘然。

    暮sè再轻,终将俗世点染。一旦染了,就戒不掉,所以天天都有暮sè。

    练幕抛珠成碎yù,澄潭醉饮沐虹辉……

    夕阳,雨水,彩虹,青山,绿树,白川,酒和huā香相伴的岁月,浮光掠影的念头,他的心忽然收紧,时光,不如就停在这一刻吧,抛弃了那些烦琐的争斗和算计,就这么简单地和yín儿坐在屋顶上欣赏风景多好,和yín儿相处时,心态都会变得年轻。

    牐

    夜幕降临,透过模糊的雾气,看见天边寥落的星辰,灯火辉映外,群山飞瀑宛若链坠,这经典的好时光,仿佛失去云烟之后,是第一次拥有。

    “yín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记得,身边还有我。”阡就此打开心扉,轻声对yín儿说,“一个人解决不了的事,不要独自一个担负,这是你曾经告诉我的,何以现今自己却做不到?”

    yín儿一愣回过头来,粲然一笑装不在乎:“没有啊,我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只是在担心思雪而已,她不告而别,着实令人担心……”支支唔唔,明显口不对心。

    “瀚抒、越野、越风,这几个还真是很扰心。”阡带着微笑,故意提及。

    她神sè忽然变得认真起来,怔怔地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是吗……越风以前不是这样的,以前他答应做兄妹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令人揪心的神sè,可是,也许这次受伤真的很严重……我在想,如果瀚抒要bī我就范的消息传到这里,会不会影响越风的伤势……”

    “不用担心,要封锁瀚抒的消息,不是很难。”阡说,“况且,我绝不会答应瀚抒的胁迫。”

    “但这只是暂时的一次而已啊……这一次他想到了用郑奕郭昶来要挟,下一次难保不会趁联盟危难的时候要求。他总会找到方法。他那种性子,既然想就一定要做,别人都告诉他错了他却死活一意孤行,没有半点沟通的可能。”yín儿眉间尽皆愁绪,“我真怕像大嘴张说的那样……”

    “大嘴张又说什么?”阡蹙眉。

    “说将来洪瀚抒叛逆了来作luàn联盟,盟主搞不好要被迫去祁连山和亲。”yín儿边说边忍不住自己都笑起来。

    “大嘴张倒是有说书的天赋。”阡难得一笑,“不会有这一天的,yín儿,有我在一天,都不会容许他这么做。”

    yín儿听着听着蓦然一怔:他究竟,是不容许瀚抒作luàn联盟呢,还是不容许瀚抒胁迫我……

    阡察觉出yín儿呼吸的一凛,心念一动:其实我竟是这样强烈地、不希望yín儿离去……

    “如果……”不约而同,阡和yín儿的心里,其实都有解决的方式,阡当然让yín儿先说。

    “如果,让你对瀚抒说,你作战的时候时时刻刻都需要我在身边,即便是要你虚情假意帮我去敷衍他,可以吗?”yín儿轻声,却坚定地问,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如果……让你假扮……我的未婚丈夫……对越野他们说,可以这样吗?”

    他又怎么会是虚情假意帮她去敷衍瀚抒?他的确需要盟主时时刻刻在身边,甚至一生一世在身边,他又何必去假扮她的未婚丈夫,他本就是她的未婚丈夫!当思绪变得húnluàn,心也随之冲动,面对着这样一个善良得不想伤害任何人、所以甘愿自己退到绝路的yín儿,阡只能把一切顾虑都暂且抛到九霄云外:“当然可以,随叫随到。”

    yín儿一怔,呵呵笑起来:“真是干脆,比海将军他们义气多了,果然咱们是最铁的同盟没错。”

    “那是自然,结盟那天,你云烟姐姐说过,这个联盟不结则已,要结就是一辈子,你也说过,无论走到哪里,永远都是一条心。此刻云烟如果还在这里,也一定会帮着yín儿你,去向瀚抒和越野说明白你的心意。她一定与我一样,深知yín儿不愿离开,也更不希望yín儿离开。”当再度提起云烟,阡果真不再像从前那么消极,微笑着回忆他过去拥有的幸福,尽管云烟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但这份幸福,并没有因为她不在了就成空,还在阡的心头留存,温暖,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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