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戗刀 >第八章 演戏
    四当家笑着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字,表演。”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无不捧腹大笑。

    笑声止歇,人丛中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四当家所言极是,比武较技是咱们糙老爷们干的事,大家伙瞅瞅蓝衫书生他弱不禁风的像糙老爷们吗?”

    另一个沙哑的声音接口道:“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各位,若是把王观这首《卜算子》送给蓝衫书生是不是很恰当?”

    “是极是极!”

    冷逸谦踱着方步来至四当家近前,抬手指着蓝衫书生:“四当家,您有没有发现,蓝衫书生螓首蛾眉、肤如凝脂,亭亭玉立、气质高洁。倘若让他换上红装扮作花旦,岂不是摇身一变立刻成了‘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绝世佳人。”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蓝衫书生以为自己精心的装扮早已被人识破,气鼓鼓地一把扯下头上的冠巾,露出一头乌黑长发,用力跺了跺脚,咬牙切齿地忿忿道:“你,你们欺负人。”说罢,转身欲走。

    三当家见状急忙晃动身形堵在酒店门口,双手抱拳,面带微笑,阻拦道:“妹子,相逢便是缘。既然都已经来到了天台山,不如随我一同回山寨,咱们坐下来把酒言欢。”

    女子“哼”了一声,背负双手两眼望天,冷冰冰地说道:“谁是你妹子,谁要和你把酒言欢?”

    “这个------”

    三当家被女子不留情面地呛了一句,支吾着正不知该如何应对。灰衫书生缓步走到女子身边,劝道:“师妹,既然三当家诚心相邀,那咱们不妨到天台山走一趟,否则回到泸州也没有办法向师傅交差。”

    “诚心?”

    女子闻言脸色稍有缓和,丢了一个白眼给三当家,气鼓鼓地说道:“我看他是诚心气我,诚心欺负我,诚心让我难堪。”

    灰衫书生叹了一口气,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女子用手背支着下颌思忖片刻,忽地一笑,扭头瞥了一眼三当家:“除非他肯再和我比一场。如果我赢了,咱们就随他上山。假如我输了,咱们便回泸州。”

    孩童听后叫嚷道:“小姐姐,这不公平。”

    女子反问道:“怎么不公平?”

    孩童道:“你这不是逼着三叔主动认输吗。”

    被一个幼小的孩童看穿了心事,女子顿时感觉浑身不自在,她眼睛一瞪,双手叉腰耍起了蛮横:“给句痛快话,到底比不比,若是不比姑奶奶可要打道回府了。”

    “比,当然要比。”

    四当家笑嘻嘻地快步走到酒店门口,对着三当家咬了咬耳朵,然后扭脸瞅着女子说道:“不过在比之前且容在下向我三哥传授几手绝招。”

    “悉听尊便。”

    女子退后数步空出场地,双手环抱于胸站在一边,她想看看四当家传授给三当家的到底是什么绝招。

    “三哥,瞧清楚了。”

    四当家气沉丹田,双腿微曲,两手轻摆,先是在地板上走了一圈鸦雀步,随后推掌、捻步、翻捶、撩打,紧接着削掌、靠打、炮闪、挫脚。

    自然门功法注重的是功不是拳,讲究的是拳行自然,圆转自如、不呆不滞,软脱灵活。

    四当家打出的自然拳尽管招式并不繁杂,但一招一式连贯自如,犹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为了让三当家能够在短时间内领会自然拳的精义,四当家一开始出拳极缓,随后逐渐加快速度,到最后场中只留下一片快速移动的模糊身影以及拳掌破空的呼呼风声。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过后,四当家使一招“平胸掌”收住脚步。

    “三哥,过来试试。”

    三当家移步场中,双脚不丁不八,意守丹田,闭着眼把方才看到的一幕在脑中快速回放一遍,随后双腿微曲,两手轻摆,先尝试着在地板上走了一圈鸦雀步,紧接着从起手式开始一板一眼,照葫芦画瓢把自然拳从头至尾演练一遍。

    四当家一边点头,一边说道:“妥了。姑娘,该你上场了。”

    女子闻言一激灵,她万万没想到四当家传授给三当家的绝招竟然是自然拳。不过这样也好,不管自己是输是赢,都不会影响到自然门在武林中的声望。她却不知,四当家之所以临场教拳,正是基于这一考虑。

    当然,四当家这么做还有另一层深意。方才三当家一声“妹子”喊出口,四当家便知道自己的三哥八成是喜欢上了这位“混不吝”的小妮子。他还知道,以三哥的秉性,为了能够如愿把小妮子请到山寨做客,别说是输掉一场比试,即便是让他上九天揽月,下五洋捉鳖,他都不会皱一皱眉头。

    既然左右都是输,那就不如让三哥用自然拳对阵小妮子的自然拳,如此一来即便三哥有意相让故意输掉比试,别人也不会瞧出任何端倪。否则,就算小妮子赢下比试,围观众人也会骂她臭不要脸,用下作的手段逼迫三当家主动认输。

    这时候,女子轻移莲步来至场中,双腿微曲摆了一个起手式,让三当家先出招。

    三当家摇摇头:“还是请妹子先发招。”

    这一次女子没有再出言相激,而是右肩向下一沉,对准三当家的胸口轻飘飘的拍出一掌。

    三当家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姑娘,双掌自然不能往人家的胸脯上招呼,只能探手去格挡女子打来的手掌。如此一来二去,他便处处受制于女子,再加上他的自然拳又是初学乍练,因此十几个照面过后,他便被女子一步一步逼退到墙角。

    女子万没想到方才还威风八面的三当家此刻居然被她逼得躲无可躲,退无可退,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心怀喜事,脸上自然也带出了丝丝笑意。只见她眉眼含笑,吐气如兰,挥出的双掌虽然有板有眼,打在三当家身上却全无力道,就好像是在给三当家挠痒痒一般。

    三当家何等聪明,岂能不知女子此举旨在挽回颜面,丝毫没有伤他之心,于是假意装出一副左支右绌、毫无还手之力的模样,任由女子的纤纤玉掌拍打在自己身上。为了表演的更逼真一些,三当家嘴里吼声连连,故意把一张圆脸憋得通红,犹如一只困兽,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女子的玉掌每拍到三当家身上一次,她心中的怨气便减少一分。渐渐的,她心中的怨气逐渐归零,取而代之的是欣喜、怜爱、羞涩等诸般情绪。当她心如潮涌,正打算收回双掌就此结束比试。忽听三当家一声大喝,后背拱起用力撞向身后冰冷的墙壁。

    “轰隆”一声响,用青石砌就的墙壁再次被三当家撞出一个大洞,三当家的身体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从洞中穿出,远远地跌落在墙壁外的街道上。

    “好掌力。”

    三当家一骨碌从河街的青石板上爬起来,脸上、身上、后背粘满了紫蓝色青苔。他一瘸一拐返回酒店,望着女子一边摇头,一边唏嘘不已,脸上的神色又是诅丧、懊恼,还带着几分钦佩之意。

    女子见三当家为了配合她演好这出戏,居然不顾身份把自己搞得如此狼狈,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从怀里掏出手帕,正准备上前替三当家擦去脸上的青苔,忽又觉得不妥,便把手帕悄悄塞进灰衫书生的手心,咬着耳朵叮嘱一番。

    灰衫书生咳嗽一声,朗声道:“三当家、四当家,既然我师妹赢下了比试,那在下只好厚着脸皮陪师妹到天台山向两位当家的讨一杯酒喝。”说罢,他趁人不备,把手里的手帕悄悄递给三当家。

    三当家接过手帕先是一愣怔,随后赶紧把手帕揣进怀里,一颗心竟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偷偷觑了女子一眼,却见女子一双羞涩、含情的妙目也正向他望来。

    双目对接,三当家突然感觉一股电流瞬间在全身涌过,说不出的舒爽快意。

    “栓儿,栓儿,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备酒备菜,兄弟们吃了好尽早赶路。”

    三当家吩咐完毕,顺势把灰衫书生拽到一边,偷偷打听女子的芳名。

    女子姓郭,单名一个婕字,祖籍hb深县,与“半步崩拳打天下”的郭云深大师是未出五服的族亲。灰衫书生自称叫王延霖,年幼时跟随郭云深大师的嫡传弟子王芗斋学习心意拳,后拜在郭婕父亲门下修习自然拳。

    这时候,酒保栓儿把酒菜端上饭桌,众人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待酒足饭饱,四当家从怀里取出十块大洋交给栓儿,叮嘱他赶明儿找几个泥瓦匠把三当家撞出的两个大洞尽快补上。

    此时日已西斜,众人走出酒店,顺着河街一路向西出了夹关直奔天台山。

    夹关距离天台山大约有三十多里的路程,为了赶在太阳落山前赶回山寨,众人一商量决定沿路不做停留,等回到山寨后再好生歇息。

    待到夜幕降临,玉兔初升,众人一路爬山涉水终于抵达此行的终点正天台。

    站在正天台石牌坊下,四当家长吁一口气,正琢磨着要不要先行一步进入山寨向大哥通报一声,忽听石牌坊两侧的草丛里传来一阵细微的沙沙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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