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戗刀 >第三十四章 闯关(下)
    “孟公子。”

    一个头绾双髻,年约十一二岁的小丫头从流苏垂帘后冲出来,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问:“你待怎样?”

    孟西华道:“在下也不想怎么样,就想按照宁姑娘定下的规矩,连闯三关后,今晚上就住在这里不走了。”

    “你混蛋。”

    小姑娘骂道:“姐姐方才都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她今晚身体不适,不接客,你别得寸进尺。”

    孟西华嬉笑道:“对不住了小姑娘。若要在下走,很简单,就请宁姑娘出题打败我。不过若是在下侥幸赢了,那就对不起了,不管今晚宁姑娘的身体是否有恙,都得打起精神来陪在下吃花酒。”

    “你,你。”

    小姑娘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大喝一声:“来人呐,把这个不知好歹的混小子给我打出去。”

    “谁敢?”

    秦慕琼两手交叉,把手指捏得嘎巴嘎巴直响,威胁道:“小姑娘,知道爷是谁吗,爷是天台山川西七虎的六当家,今晚特来找宁小小算账的。识相的,都滚一边去,否则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日头。”

    “姐姐。”

    小姑娘扭身跑到流苏垂帘后面,惶急地问:“正主来了,怎么办啊?”

    流苏垂帘后面的人影叹了口气:“娇娇,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人家既然找上门来了,说什么都白搭。既然如此,那就让孟公子继续闯关。”说罢,流苏垂帘后面的人影抬手对着孟西华招了招手,“孟公子,请进来答题。”

    孟西华道了声好,昂首阔步,撩开流苏垂帘走进里间。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却布置的温馨素雅的女子闺房。靠窗的案几上摆放着一只焚香用的景泰蓝香炉,袅袅青烟正从香炉中冉冉升起。案几的旁边是一个梳妆台,上面摆放着胭脂、香水、粉盒等女孩子常用的化妆物品。

    在梳妆台的对面,靠墙安放着一张三面带围的木床,靠墙以及两侧的木围上悬挂着轻柔的白纱。床面上铺着粉色的床单,一只古色古香的木枕横卧在床单上。

    孟西华有些费解,心道:瞧眼前这张床,怎么瞅怎么像一张单人床。那宁小小晚上与客人同床共枕的时候该怎么办?

    正疑惑间,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孟公子,请坐,请宽座。”

    孟西华扭头往三点钟方向看去,却见宁小小已经摘掉了脸上的面纱,正眉目含情,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瞅个不住。

    孟西华心里骤然一跳,寻思:如此绝代佳人竟然流落风尘,委实可惜、可叹。

    待孟西华在竹椅上坐下后,宁小小侧转身,轻移莲步吟诵道:“丰草绿缛而争茂,佳木葱茏而可悦。”

    孟西华回道:“草拂之而色变,木遭之而叶脱。”

    宁小小闻言点点头,继续吟诵道:“退求已而自省,信用薄而才劣。奉周任之格言,敢陈力而就列。”

    孟西华回道:“几陋身之不保,而奚拟乎明哲,仰众妙而绝思,终优游以养拙。”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徨如失。又称歌曰: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如你所知,在诗词歌赋中,赋是介于诗和散文之间的一种有韵文体,类似于现在的散文诗。它讲求文采、韵律,兼具诗歌和散文的特质。在汉唐以前,衡量一个才子的水平高低,不是看他写了多少首诗,而是看他写过什么赋。

    比如说,提起曹植,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的《洛神赋》。提起欧阳修,人们记忆最深的莫过于他的《秋声赋》。至于苏东坡,正是因为他的《前后赤壁赋》,为他赢得北宋第一才子的美誉。

    赋不像唐诗、宋词那样喜闻乐见、脍炙人口,故而也是最难背诵的。

    宁小小分别用欧阳修的《秋声赋》,潘岳的《闲居赋》以及谢庄的《月赋》来为难孟西华,本想着可以借此机会逼走孟西华。没成想,孟西华的古文基础雄厚,脑袋里记着的诗词歌赋不知凡几,一点机会都不给宁小小,非常顺利的闯过了第二关。

    无奈之下,宁小小只能拿出自己最后的杀手锏,现场命题作诗。

    思忖良久,宁小小对着孟西华嫣然一笑,问:“孟公子,请问女孩子一辈子最开心的日子是哪一天?”

    孟西华笑道:“在下以为,女孩子最开心的一天,应该是出嫁的那一天。”

    “好。”

    宁小小端起茶杯,打开杯盖,放在嘴边呷了一口:“孟公子听清楚了,请公子以《新婚》为题,现场做一首七律。”

    “七律。”

    孟西华点了点头,两眼注视着窗外漆黑的夜空,陷入沉思。

    恰在这时,窗外响起了淅沥沥的雨声。孟西华闻声心里一动,笑道:“有了。

    红烛夜里落红暖,

    玉体芳香入梦煖。

    小雨浓情深似海,

    相拥共伴到明天。

    柔情似水青丝绾,

    醉眼朦胧爱胜山。

    漫漫长河终可度,

    与子携老不羡仙。”

    “不错。”

    宁小小夸赞道:“不过律诗讲究的是二、四、六、八句要押韵,三四两句、五六两句要对偶。孟公子作的这首七律,二、四、六、八句有韵脚,符合规定。第五句和第六句对仗工整,也符合规定。唯有第三句和第四句稍有欠缺,不能算通过。”

    孟西华闻言一愣怔,心道:老六的消息是不是不准啊,眼前这位宁小小,真的是从一年前才开始学习诗词歌赋的吗,她怎么能够连这么一点小小的瑕疵都能瞧得出来?

    孟西华懊恼地站起身,摇着头正打算拔步离去。

    “孟公子且慢。”

    宁小小出言挽留:“小小长这么大,见过不少徒有虚名的士子名流,像孟公子这样的倒还是平生仅见。这样吧,小小再给孟公子一个机会,请孟公子现场填一首《点绛唇》。假如孟公子能够在一盅茶的时间内完成,今晚小小就陪孟公子共度良宵。”

    孟西华闻言停下脚步,转身凝视着宁小小,略微思索片刻,咏哦道:“

    寒夜初凉,西风怒卷黄花起。

    醉扶玉臂,未解佼人意。

    无限哀愁,只把心来系。

    情难寄,依栏凝睇,归梦烟波里。”

    “情难寄,依栏凝睇,归梦烟波里。”

    宁小小反复吟诵着这三句词,心里一动,一双妙目怔怔地凝视着孟西华,久久不忍将视线移开。

    此时,窗外的雨声已渐渐停歇,屋内两人端坐着谁都没有说话。

    忽然,“噗通”一声,流苏垂帘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倒地声响,孟西华一惊,欲待起身出去查看,却见站在宁小小身后的小丫头,伸出手指隔空一点:“倒也,倒也。”

    孟西华还真是听话,闻声软软地栽倒于地。倒下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原本坐在流苏垂帘外的秦慕琼、杨蕴影和晓君也跌倒在地。

    “遭了。”

    孟西华首先想到的是自己中了迷香。他急忙深吸一口气,试图运用真气把体内的毒素逼出体外。可惜的是,他尝试了好几遍一点效果都没有。无奈之下,他只能引导体内真气,在自己的百会以及后背的灵台反复运转,力争让自己不至于昏迷。

    “唉”的一声长叹,宁小小从竹椅上站起身,缓步走到孟西华身边,喃喃道:“冤家,让你走你就是不肯走,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嘴里说着话,宁小小蹲下来,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孟西华的脸颊,轻启朱唇吟诵道:“红烛夜里落红暖,玉体芳香入梦煖。孟公子,你这首七律是写给我的么?”

    孟西华很想说,对对对,我是写给你的。但他浑身软软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又怎能开口说话。

    这时,又听宁小小吟诵道:“漫漫长河终可度,与子携老不羡仙。孟公子,你这两句诗里面的‘子’指的是谁啊,难道是外面那个小姑娘?”

    孟西华心道:你这不废话吗,整首诗都是写给你的,这里面的“子”指的当然是你啊。

    可是不对啊,宁小小是倚栏卖笑的风尘女子,爷为什么要写这样一首诗送给她,难道说,难道说爷已经被她的美貌给征服了?

    还有那首《点绛唇》,爷为什么要写“情难寄,依栏凝睇,归梦烟波里”,莫非是想通过这三句词向她暗示什么?

    完了完了完了。《尚书-尧典》里面说: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爷今晚写了一首诗,填了一首词,似乎都和宁小小扯上了关系,这若是让影儿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在孟西华胡思乱想的时候,那叫娇娇的小丫头端着一个大木盆快步走进房间。

    轻轻把大木盆放在地板上,娇娇柔声道:“姐姐,水温正好。”

    宁小小“嗯”了一声,吩咐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孟西华转动着眼珠往大木盆里看去,却见盆里储存着多半盆水,水面上漂浮着紫红色的玫瑰花瓣。他心里猛地一跳,心道:宁小小这是要干什么,难道她竟然要当着我的面沐浴?

    宁小小待娇娇离开后,搬了一张竹椅放在大木盆前,坐下来脱掉脚上的绣花鞋,而后退去脚上套着的棉布袜,露出一双白皙光洁的小脚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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