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七月的乡村 >第14章 襄樊女子
    我赶到义马见到刘克义时,才发现自己这样急着见他这个一面之缘的朋友是来借钱的。按照刘克义家里人提供的联系方式,我很快找到了刘克义。但两个人见面后,我才发现刘克义象自己一样落拓。在义马市一家叫“红玫瑰”的歌舞厅对面的小酒馆里,两个人喝着劣质的酒,吸着劣质的烟。

    义马是一个又脏又乱的小城市,小煤矿一个接一个开,也分不清哪里是城哪里是矿。刘克义说他在那次北京玉泉宾馆笔会之后就下海经商了,现在捣腾煤炭生意,钱是赚了不少,但都是别人欠他的帐,他也欠别人的帐。别人找他要钱,他也就只有找别人要钱。这么多年他差不多就是这样生活的,总是在围着一个“钱”字转。这一次来义马就是来要帐的,钱没有要来还被别人揍一顿。我把自己的状况和遭遇告诉刘克义后,刘克义把眼珠转动几下说,不如咱们一块去重庆,我也想到那里看一下有什么生意可做。于是,两个人朝义马火车站赶去。要等到天亮后才有车次,我和刘克义便在义马火车站旁一家小旅馆里安顿下来。寒风漠漠,铺着四张床铺的房间里已住了一个旅客,女老板打开房门时,那名旅客依然鼾声大作。窗户透着阴冷的寒流,被褥潮湿得能捏出水。我怎么也睡不着,便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刘克义很快象那名旅客一样发出鼾声,这令我很懊恼。辗转反侧,身上的烟都抽光了,我带着对张思雅或者是晓涵的几分思恋进入梦乡。睡梦中,我觉得刘克义在翻弄自己的东西,我很想睁开眼睛,但眼皮沉重得象两道铁闸,等到刘克义叫醒他时,我发现已是开光大亮。两个人踩着冰雪到一个水池去洗漱一番,便开始了我们的西部之旅。

    车到襄樊,我想到自己几年前进行的历史小说成吉思汗的创作,那时自己并没有到襄樊来看一下的机会。小说以“腾德尔”笔名出版后,销量是非常可观的,在他的家乡小城真有点“洛阳纸贵”了。和刘克义谈起文学创作的事,刘克义嗤之以鼻地说,就是文学害得我到现在还清贫如洗呀。如果早下海做生意,也不致于到现在还不懂生意场上的游戏规则,尔升,搞文的,哪一个不是穷折腾,哪一个又不是穷途潦倒呀。我很想反驳刘克义,但又觉得找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便不置可否地冲着刘克义点一下头。

    夜幕垂落下来。我老远就看到一个身背旅行袋秀发飘逸的女子,也许是因为她的身材过于高大,从站台到她蹬上车厢,我的目光一直被她拉弯着,内心深处象有一朵温床上的花朵在悄悄绽放,痒痒的,怪怪的。他自嘲地点上一支烟,暗笑自己真是心里想长草了。

    那女子进入车厢后竟径直朝陈尔长和刘克义走过来。

    我有一种心旌旗摇的感觉。多美的一个襄樊女子呀。艳慕之辞差一点就脱口而出。刘克义和我都是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其实我是个已戒了好多年烟的中年人,这一次我和刘克义是钱粮不足,只好坐边走道上都挤满人的硬座车厢。上了车他就和刘克义一块喷云吐雾。襄樊女子把包御下后就一直笑灿灿地立在我身旁,她的身后是比肩继踵的人流。车子启动后,襄樊女子便歉意地让我站一下,她麻利地从茶几下拉出旅行袋。起初我以为她是一个搞艺术的大学生,心想自己已坐了这么久,让她坐一下看一会书也是一件美事。美人美事就近在咫尺,飘逸的秀发随起伏的身躯翻扬,有一股淡淡的馨香,令人陶醉。我自认是一个好色不淫的男人,我也不想把自己标榜成柳下惠们,没办法,少小喜欢舞文弄墨,即便现在已臻不惑之年,也总是为才子佳人的故事感动得潸然泪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每个人爱美的方式是不一样的,我有欣赏美的怡情雅兴,就象品一杯好酒,只是他没有一饮而尽的豪放而已。能闻到酒的芬芳,能浅尝辄止,我都已心满意足了。一路上刘克义笑他几次不太象个男人,刘克义说,不嫖不赌,对不起父母。我早已对刘克义怒火中烧,心想,不管怎么说,你刘克义也算是个文学爱好者吧,几年不见,怎么现在变得如此俗不可耐呀。不过,我觉得这也怪不得刘克义,现在世风日下,我和张富友在山城时已被浓装艳抹的女子拉上几回,有人经不住诱惑,想入非非也是能理解的。食色性也,我很欣赏刘克义的坦诚与直接。我觉得现在刘克义和自己相比只能算一个粗人,但刘克义待人真诚,作为朋友,这也就够了。自从和刘克义一块上了车,刘克义便一直穷折腾,我劝他节省开支时,他说只要能到重庆就有办法。刘克义说,四川武警总队班干部处主任和我朋友是战友,而立刚过已混到团级。刘克义说到他的战友时总是眉飞色舞,我知道,刘克义是在为自己的战友年轻有为而自豪。出了几本历史小说被称为作家后,我比以前更加淡泊名利了。历史的兴衰,朝代的更替,沧海桑田,一个人的恩怨情仇放到上下几千年的洪流中,真是何足道哉。我觉得每个人能干些自己想干的事,在芸芸众生中不随波逐流,已不枉来世一遭了。就算而立之年混到县团级,一个人当官是不能当一辈子的,但做人意是要做一辈子的。我觉得自己只是个凡人,纪念碑也不是为他立的。大人物的争论喋喋不休,小人物的吵闹令人头昏脑胀,能有真诚相待的朋友一起放浪重洋,饱吸自由之空气,难道不是人生一件乐事?当然,我觉得自己是个食奉碌的人,还是要把自己该办的事情办好的。这一次去重庆我是很乐意的。现在重庆的合川在南宋时被称为合州,蒙哥就是在攻合州时被南宋守将用火炮轰死的。

    有这一次去重庆的机会,我很想到合川实地去看一下。襄樊也是蒙古人与南宋交恶的重地。蒙哥就是在攻打襄樊这两道大门未果的情况下,才沿江西去,想绕道金沙江取道大理攻打南宋的。只是在攻打合州时毙命,才引出忽必烈与阿里不哥争夺汗位的内讧。不惑之年的忽必烈和其兄蒙哥一样取南宋必先打开襄樊这两道大门。战事历经16年,蒙古人终于攻占襄樊,据史料载,襄樊一役,守城将士誓死不降,出现很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这些都已被我写入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大帝书中。已经坐得很久了,我很想把座位让给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襄樊女子,也很想向她这位“搞艺术的大学生”卖弄一下文才。刘克义见我有些心猿意马,便和襄樊女子答讪到:“坐吧,给你让位的是个作家哩。”襄樊女子笑着说:“谢谢,我不想坐,只是想把包放到行李架上。”襄樊女子说着先是打开旅行包,从里面掏出几瓶子矿泉水和几根火腿肠,接着又掏出一些口香糖、花生米和香烟、二锅头之类的小物品,然后,她便收拾好旅行包,脱去鞋子站在王社坐过的座位上,干净利索地把架上整理一番后放上自己的旅行包。襄樊女子很熟练地把她放在茶几上的物品收拾到一个盒子里,之后,她便开始了叫卖:“香烟瓜子花生米,矿泉水饮料二锅头,口香糖火腿肠都有了。”

    望着襄樊女子溶入车产道人群中的背影,我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如此气质高雅的女子,转瞬间变成一个锱铢必较的小商贩,多少有点大煞风景。刘克义见我瞠目结舌的样子,便笑着拉我坐下点上烟。过了许久,我还是不想接受眼前这个事实。眼前的烟雾轻轻地升腾,又慢慢地消散。我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虚无,所有的人都显得如梦似幻,下意识地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大真实。一支烟的工夫,襄樊女子便挤过来补充物品。“卖得挺快嘛。”刘克义对襄樊女子协肩诌笑。我知道刘克义是个干什么都直截了当的人,从他淫邪的目光中我能看想象得出他想干什么。襄樊女子有一句无一句地应付着刘克义,她很快收拾好物品,便又折身钻进人群。刘克义对襄樊女子的冷漠很是不理解,他觉得自己是很能讨女人欢心的。等襄樊女子再折身来取物品时,刘克义便使出浑身解数去挑逗她。不远处有一个相貌粗陋的男人用目光盯着刘克义,幽幽的眸子充满敌意,我插科打诨到:“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出来做这样的生意呀?”襄樊女子轻嗟一声说:“总要活人吧,日子总得过吧,嫁到婆家就是去还债务的,不干这个生意,又能做啥子哟。”刘克义说:“小姐,象你这样的到娱乐场所去混上一年,还不弄个十万八万的嘛。”襄樊女子嗔到:“这个先生请你不要叫我小姐,现在,这个词真的不好。不过,你说的意思我懂,不干净的钱我是不要的。瞧,那个人就是我男人,和列车长混得挺熟的,不过,再熟我们还是按规矩交管理费的。”正说着,列车长挤了过来,我看到列车长从襄樊女子身边走过时,狠狠地拧了下襄樊女子的臀部。

    襄樊女子好象一条鱼一样在人群中穿梭着,她的叫卖声不大,但我听起来却非常刺耳。

    到了重庆,我还是浮想联翩,我觉得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象襄樊女子那样洁身自好自食其力地去赚干净的钱,的确是让人有些感动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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