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隔得有些远，我并未能听清她们之间的对话，只见着她被带上了二楼。
我迅速跟了进去，一股脂粉的味道扑鼻而来，我被呛得一个踉跄，凡人怎会喜欢这样的味道，真真是过于奇怪了。
“大人，隽娘已经到了。”二楼的门紧紧地闭着，门口的小厮恭恭敬敬地禀告着。
“让清，隽娘一个人进来吧。”一个清冽的声音响起，像是山间叮咚的山泉水，给人一种冷清的寒意。
不仅是我感到有些颤栗，隽娘脸上的神情可以说得上是惊恐欲绝。
“是。”
小厮答了一句，然后悄声对隽娘说：“隽娘，今天来的可是一个大人物，点名指姓要你作陪，你可要仔细些。”
最后一句带着些许威胁的意味，他目光流连一番，转身离去，而我看到隽娘的身子甚至都在微微地颤抖，若不是理智尚存，我想她可能会拔腿就跑。
正在我愣神之际，房门猛地打开了，一个男子打开了房门。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男子体型修长，身着一身天蓝色的长衫，剑眉飞入鬓，眼尾却蜿蜒着一颗多情的留情痣。
他们两就这样站在门口，两两相望。
两双眸子中，似乎已有千年的风雪在肆虐，迷迷蒙蒙地连我都不能看透。
“清儿，好久不见。”
一声“好久不见”像是隔了千年万年，那些眼中的迷雾顺着这声问候消失得无形无踪。
“程冯”
隽娘此时却已经收拾好了她那起伏的心绪，抬腿绕过这个名叫程冯的男子，自顾自地走了进去。
“不知大人想听什么曲子”
隽娘做到琴座前，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神情。不过从她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的心中并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隽娘，”程冯似乎有些无措，双手不自觉地揪着他的衣衫，“那就凤求凰”
“铮”的一声，琴弦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划破了隽娘的指尖。
“大人，妾身不会这首曲子，请换一首吧”
隽娘任由血迹漫延到琴上，似乎不觉得痛楚一般。
她霍然抬头，带着倔强和傲气。
对，就是傲气，那样温柔的女子身上的傲气，似乎一瞬间就被激发出来了。
“你，还在怨我”程冯似乎很激动，“你该知道，我是身不由已。我也不想将你赶出府去，可是梅芳都拿出了那样的证据，我能保住你的性命已是极为不易”
“你也相信我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隽娘伸手将琴台掀翻，声音尖锐，像是声声啼血的杜鹃，“你相信我会和那样的人私通，你觉得小萤不是你的孩子”
“没有，我没有，”程冯激动地抓住隽娘的肩膀，“我从来都相信你的，小萤，小萤是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隽娘看着眼前的男子，脸上的泪珠像是雨水一样，“啪嗒啪嗒”地一个个的滚落到地上，她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软弱和伤痛，那种痛，仿佛是被全世界误会的痛楚。
“隽娘，我，我也是身不由已。”程冯似乎想过去抱抱她，然而不知怎么却在离隽娘一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只是看着她落泪。
一时间，房中的两人相对无言。良久之后，隽娘动了，她转身向门外走去，不置一词，一步一步却走得坚决。
程冯这才恍若初醒，一把抓住隽娘的手臂，“隽娘，以前是我没有能力保护你，现在我有能力了，再也没有人可以将我们分开了。”
他一双雨过天霁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隽娘，“和我走，好不好今后，由我来守护你。”
话语轻柔又眷恋，隐约间我却感到有丝丝的压抑着的痛楚。
“由你来守护我由你来守护我哈哈哈，守护我，守护我”
我想象之中的感动场景并没有出现，隽娘反而被这句话激得又哭又笑，哭得涕泗横流，笑得人仰马翻。
而程冯同我一样，不明所以，甚至从他的眉间的皱褶，我可以看出他的不知所措。
“程冯，你忘了当年我离开时说过的话了吗”
半晌之后，隽娘停住了笑意，她轻轻拂开了程冯拉着她的手，“时间回转，河水倒流，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她又痴痴地笑了起来，“程冯，该说你天真呢，还是妄想呢你觉得你还可以接受这样一个我吗你以为我还在意你的守护吗”
素手轻解罗裙，隽娘身上的衣裙滑落在地上，“程冯，你看看现在的我，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啊，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呀
我猝不及防地被隽娘这一举动惊得急忙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而后又偷偷地露出一点点缝隙，悄悄地掩耳盗铃般的看着。
从未想象过一个人的身上可以有这样多的伤痕，我一时愣在原地
而隽娘的身上青青紫紫的全是伤痕，有欢爱后被人留下的风月的痕迹，也有明显可见的鞭伤，甚至还有一个深深的牙印在她的锁骨之下
很明显，隽娘被人施暴了。
“你看到了吗程冯，你看到了吗”隽娘脸上的表情是笑是哭，我分不清楚，我只看到程冯眼睛瞪得大大的，额头上青筋暴起，他的手颤巍巍地抚上隽娘的肌肤，深深浅浅地试探着，似乎既想抹去这些痕迹，又想掐死这个眼前人。
“章台柳，章台柳，昨日青青今在否这柳枝早就被你亲手折去，为何还要回头再来寻找”
隽娘看着眼前人的反应，似早就知道一般，嗤笑一声，云淡风轻地穿上自己的罗裙，转身离去。
这次，程冯没有再拉住她的手，而是跌坐在地上。
“回不去了吗真的回不去了吗”
而转身离去的隽娘，脚步微顿，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