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为你而娇 >第十二章
    “你做什么?我不弹,我不练琴,快压箱子底去。”

    他想起因学琴身上挨的戒尺,打了个哆嗦,拄着拐杖往屋里挪。

    “你不弹将军就不会来看你了,将军喜欢听人弹琴,哎呀,正君!”

    “那我也不弹,不来便不来,况且她哪天不来了?”

    “她来是时候你没弹琴呀,你弹琴将军不就留下了吗?今日将军没来看你呢,快弹着。”

    硬把琵琶放在少年手里,向欣皱着脸“弹到什么时候?”

    “弹到将军留下不想走为止!”

    刁奴欺主,自己怎么这么命苦啊,照以往的性子或骂或无声抗争,断不会随他们摆布,但这两个仆人真心对他,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他珍惜他们。

    “尘哥哥,你嗓门这么大干什么?正君腿伤着,你就让他站着弹啊。”

    “噢噢”,尘一拍脑门“我的错,正君您等着,我给您搬椅子去。

    铭年纪,心思却缜密些,知道正君不喜练琴必有缘由,凑上前去“正君,您多才多艺,我和尘哥哥好生羡慕,我没读过书,嗓子不好听,更没人教我乐器,有时我幻想自己若也能一技压身该有多好。”

    “你想学?”

    铭狗一样点点头“想,特别想。”

    向欣十六年来一直受制于人,猛然有机会当一当老师做了主,他心里一阵喜悦,兴趣上来,“我教你”。

    尘回来了,少年兴冲冲地拉过椅子,抱过琵琶,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他琵琶学得颇有造诣,比其父杨其宣更胜一筹不止,年幼尚余潜力,琴师称不上,乐坊间弹一曲赏乐绰绰有余。

    琵琶语如珠坠,大珠珠落玉盘,指尖弄弦如船行江,船桨激起的涟漪,明媚春色,江堤波光粼粼,莺燕轻啼撩人心扉。

    撩人心扉。

    放轻脚步走进来的女子摆手示意仆人们不要吭声,与陆文清琴音不同,各人弹奏乐器时,即使同款乐器演奏出来的琴音也不尽相同,人的性格天定,琴声里飘摇着各人性情。文清的琴静水流深,一曲下来身体舒透心灵升华,曲调虚缈时是纯粹的淡薄无忧,华彩生动时是纯粹的欢愉,他可以端庄荡气,也可以家碧玉,喜怒哀乐,甘苦悲愁下仍能听出不问凡尘。

    向欣的弦色,红涟笑笑,许是他今儿个心情愉快,琵琶声明朗,轻盈,烂漫,清新,而他人又艳,越是单纯天真越撩人。

    “我不知,欣儿还会弹琵琶。”

    主仆三人往门口转头,尘铭忙行礼,向欣停了曲子,让尘扶着他站起来。

    “别起,好听,你继续,不用管我,别让我扰了你。”

    少年只得再拿起琵琶,续上方才的曲调。

    他娇纤细,肤白胜雪,像团丢进一尘不染雪洞里蜷着取暖的雪貂,蓬松一圈亮滑皮毛,明亮漆黑的瞳孔,唇色冶丽动人,宽大袖口下手臂手指莹白纤长,红涟看了它们轻巧拨弦半天。

    这妖精,红涟被自己脑子里蹦出□□杂记里的词吓了一跳,妖精专门勾引人,身娇肉软,媚语连连,回眸摄人心魄,是功名利禄道路上的绊脚石。

    “欣儿,琵琶弹得这么好,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

    她捧起少年的脸,左拉右扯,给他捏得红红的也不敢吭声,笑着收手,这少年这么可爱,哪是勾人心魂的妖精?

    “文清不喜欢琵琶,我也觉得他不合适,这下好了,以后可以来欣儿这听琵琶。”

    她盘算着,文清会古琴和筝,欣儿弹琵琶,乔意唱歌,她再吹箫或笛,一家人可以组一个乐坊。

    只不过应该没人愿意参加她的乐坊献艺。

    家人和睦团圆真是件难事。

    “今晚我过来陪你”,临走前红涟在向欣耳边低声说。

    她晚膳依然陪着陆文清用,两个人散步闲谈胡闹了一阵,陆文清有了倦意,红涟便送他回房,碰巧这一夜陆文清为第二天跟姐姐会面沐浴更衣精心很多,去专门修建的浴室洗澡,浴室池壁里撒了花露,弄得红涟心里痒痒的,十分想留下交融一番,奈何对欣儿承诺在前,后悔万分地走了。

    在陆文清面前谈论向欣是件蠢事,她再不会犯蠢,但在向欣面前谈论陆文清,躲在床里背着身的少年不由自主放松很多,听故事一样听红涟讲她和陆公子的童年趣事,既向往又羡慕。红涟也是前几天一次偶然提起陆文清,讲了几句,一言不发的少年在黑夜里突兀地问“然后呢?”

    他们的故事与他的童年太不相同,向欣觉得书里都不会写得这么圆满,在齐国,男人真能过上陆家公子们过的那种日子吗?母亲跟他说越有威望的家族对男性束缚的越重难道是假的?红涟还给他讲先皇,给他讲老将军,向欣津津有味地听着,身子转过来面向红涟了都没发觉。

    “我给欣儿讲故事,欣儿也得给我讲,不然不公平。”

    “我所生长的地方市井浮躁,将军怕不愿意听。”

    “没关系,我对没见识过的地方有兴趣得紧,齐国地域广阔,先皇立志要齐国每一寸国土皆如皇城脚下般繁华,这个愿望至今仍未实现,作为当朝重臣,无论如何我都会尽最大努力为国效力。”

    于是向欣开始给她讲他流放路上走过的城镇乡村,见过柔情水乡也见过酷暑风雪,见过高台楼也见过冻死饿骨,见过淳朴也见过穷凶极恶,有时候,通商富裕之地和贫瘠仅一城之隔。

    “欣儿,你可知一个男人嫁予妻主后,一心向妻,娘家诸事都要靠边。”

    “知道,男则里要紧的几条就是这个。”

    “那我问你,以后你娘家父母来了,要你帮衬,问你要东西,还要你同我讲情拿好处,你该如何?”

    “……”

    “回话。”

    她掰过他的脸,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少年拧着骨头偏头,红涟一见他这样就来气,想不通向氏姐妹那种家人怎么还能让向欣顾念,妻主大于天这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到底懂不懂?抬手想抬起他的下巴,感受到熟悉威胁气息的少年紧紧闭眼。

    红涟见他这样,知道他误会自己要打他,心揪了一下,慢慢揉了揉他的头。

    十余年来没有人温柔地抚摸过自己,向欣心翼翼地睁开眼,见红涟依旧严肃,却没动怒。

    “……将军。”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们……生养我长大,纵我心中怨恨,可男则也说,母之言不可逆,错也是对。将军是女儿家不理解男子的苦楚,我没有陆公子这么好的命,一生下来就是身不由己。将军放心,我断不会拿府里的一针一毫去填母亲的贪念,只是她要取我的物品,恕向欣只能从命。”

    “我不准。”

    少年愣住,抬头,红涟毫无玩笑之意。

    “我不准,这是妻主的命令,从今日起我赏你的东西只得你自己用,你敢不从,你给一次,我传杖一次,给三次,跪于正院中心都能看见的地方,褪了你的衣服,我亲自执鞭管束,还要你手举头顶着男则男训高声背诵遵从妻主的段落,背得全府的人都听见才行,不信你便试试。”

    这个女人温情嬉皮的时候,你觉着她全天下最风趣脾气最好,跟别的女人绝不一样,但她阴狠甚至狠毒起来,破天的气势令人自甘臣服,浑身颤栗。

    向欣牙尖忍不住碰撞,一动不敢动,她肯定会说到做到,在这个女人任意支配男人的毓女族族群中,红涟这点处置根本不算什么。

    还会有更重的处罚吗?人都会害怕,哪怕并未发生,依然心惊胆战担心,少年内心深处已经恐惧加惊吓骇得肩膀都僵了,嘴里却迟迟不给答复。

    少年僵着脖子“这样您若出气,索性……干脆大不了你以后下了朝回来先打我,反正我从就是被打大的,身上没有一天完好,我曾想着,照母亲骂我不服教,离经叛道,愚笨,未来妻主铁定不满意我,母亲说打死也是死有余辜,您委实已经算仁道了。”

    红涟听他一番话听得脑壳痛,气得拍了他一下“年纪想什么死啊死的?”

    “母亲说的,她每每责罚我,都说是为我好,希望未来妻主能看我贤惠,管教我轻些,免得到时候嫁出去不听话,打死事,连累母家蒙羞是大。”

    “她算什么母亲?哪有这样的母亲?”

    “将军有所不知,齐国多数家族里对待儿子都是如此。”

    红涟狠揉他的头发,把他细软柔滑的黑发揉得乱乱的,想到欣儿在虎穴狼窝艰难生存这么多年,人都给逼得说疯话了,心痛。

    “行了行了,吓唬你呢,真打你怕是你个娃儿抱着我又哭又求,堂堂一个将军跟孩儿计较像什么样?而且打了你你照样不听话,齐国男子多逆来顺受,你瞅瞅自己是这样的男子吗?错了也不改,跟我装什么装?”

    “我不了”,少年反驳道“下月我就有十六了”。

    “欣儿是在提醒我为你庆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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