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仗剑山河录 >第十四章-卑微蝼蚁
    汉子打断了少年继续吆喝,笑容真诚,像是个空闲时跑到城里找点力气活计干的庄稼汉子。

    前后两拨挡住道路的十几人,正值青壮年的不过一张手掌之数,大多身形瘦弱,就没一个身子如镖师韩远那般壮硕的,十来个头发枯黄的干瘦老汉身后,更跟着两个脚大手粗的妇女。

    一行人虽然都手里拿着家伙,但大部队只是些犁耙锄头之类,唯一一把像样点的兵器,就是少年手中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

    李南不由苦笑,看着这群突然冒出来面黄肌瘦,不似土匪更似难民的人,原本满怀期待能够惩奸除恶的心情瞬间低落。

    占山为王,拦路为霸,可眼前这些人分明就是靠吃不饱饭才出此下招的穷苦百姓。

    陈玉节拍了拍李南肩膀,朗声问道:“诸位,我看那拦路的木头也没多重,我估摸着我们自己两人能搬走,就谢过各位好意了。”

    一颗宽不到两尺的树木,李南二人又是骑马而不是乘坐马车驴车,完全不用移走也能跨过去,显然陈玉节是在装糊涂,只当没看破对方的粗浅手段。

    对面打头的汉子夺过少年手中的柴刀,不顾后者的愤愤不平,一刀重重砍在身旁的横木上,脸上笑容不改:“那就只好不客气了,斗胆向二位贵客借点银两。”

    “借,借什么借?直了吧,出点买路钱,一切好!”少年没了柴刀,马上又抓根木棍在手,胆子大的狠。

    “买路钱?那你们这可是打劫啊!光化日之下拦路收钱,还有没有王法了!”陈玉节一脸正气,真得像是个没出过家门的姑娘。

    有眼尖的看见了李南马背上悬挂着的剑,立马把颐指气使的少年拉到身后,低声训斥:“二柱子,你怎么望风的,就没点眼力见?两个身强力壮的伙子,高头大马佩剑的,这可是扎手的点子,不是我们这些细胳膊细腿能拿得下的。”

    打头汉子也瞧出了李南二人不像个寻常百姓,十有八九是个练家子,再不济也是那种会几手花花把式出门随便与人打上一架就敢自己是江湖中人的青皮无赖,绝不会是佩剑壮胆负笈游学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

    其他人在打头汉子的犹豫间,也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几双因年复一年劳作布满老茧的手把少年拉到后面,连同两个在后面充人数状胆气的妇女一起挡在身后,声叮嘱倘若打起来了赶紧跑密林里躲起来,千万别跟着他们一起动手。

    既然连买路钱这话都出口了,恐怕也没有退路了,只能期待十多人能够一哄而上吓倒对方,打头汉子咬咬牙,沉声道:“咱们胃口不大,要得不多,就要个十两银子买路钱!给个十两银子,咱们立马清开道路,并给二位赔礼道歉。不给的话,那就只好得罪了!”

    李南望着眼前这波衣衫褴褛眼神中透着无奈的倔强山民,拦下准备继续装糊涂的陈玉节,对着打头汉子抱拳道:“赶了一路,色也不早了,正好人困马乏的,我兄弟二人想向各位借住一宿,若是能有点山中野味吃食,那就再好不过了。诸位放心,价钱好,绝不会白吃白住亏欠了各位。”

    打头汉子长吁一口气,对方直接找了个台阶下,看样子不用动手,紧紧攥着柴刀的手松下几分。

    李南见打头汉子仍有戒心,主动从怀中掏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递给对方,并且笑着道:“若是担心这五十两银票是假的话,那就没办法了,一时半会身上倒没这么多现银。”

    打头汉子接过银票,随便看了一眼就递给身后的一个老汉,将柴刀还给少年,对李南双手抱拳以示感谢。

    五十两!

    这可远远高于先前一拨人铤而走险拦路借钱的开价,要知道年前大家伙合力猎到的大野猪在镇上也不过卖了不到十两银子。有了这五十两银子,不仅能解决眼下余粮不足的问题,更可以去镇上买头牛来帮忙耕地,让腿脚不便的老孙头他们不用那么辛苦了。

    先前吆喝的少年丢下柴刀木棍,冲进人堆里直嚷嚷:“五十两的银票快给我看看!快点,看几眼又不掉价!放心,绝不会弄坏了,怎么宝贝得跟你媳妇似的。”

    少年高举银票,一阵欢呼,跑向之前那几间空无一人的房屋,七八个人赶紧跟上,生怕这子一个没注意松手,银票被山风吹走。

    几个还留在原地的青壮年对着李南讪讪笑着,略显窘迫。

    陈玉节走到李南身旁,轻轻拍了拍后者肩膀,叹了口气,低声道:“人家要十两你给五十两,你这心性有点太过善良了。”

    李南望着那群追逐银票逐渐走远的人,眼神坚定,并不后悔。

    留下的几个人收拾好其他人掉落一地不管的庄稼用具,对二人道:“二位兄弟要不先去宅歇歇,这颗拦路树我们马上移走。”

    李南心头念起,悬挂于马背的佩剑瞬间出鞘,凌空飞来。

    李南接住剑,随手一剑,凌冽剑气一闪而灭,成人腰粗的拦路大树瞬间四分五裂。

    几个山民目瞪口呆,暗暗庆幸刚刚没有动手打起来,不然自己这几个歪瓜裂枣还真不够对方几剑。

    陈玉节打了个哈哈,笑道:“我这兄弟就是热心肠,都会主动帮各位劈柴了。正好,来来来,赶紧带回去等会烧水做饭用。”

    几个青壮对着密林招呼几声,密林里又走出几个妇女,同李南二人一起返回那几间可怜兮兮的潦草茅屋,不一会就升起了袅袅炊烟。

    还未到夏,黑的很早,老百姓自然晚饭也吃的早。贫苦人家,每晚上吃饭收拾照明油灯的花费也是一笔不开支,一年到头本就没多少收成,能省一点是一点。

    饭桌上,饭是粗糙杂粮米饭,里面还加了几块萝卜一起煮,三四个碗大多是些腌菜萝卜,唯一的一碗荤菜还是先前打头汉子特地送过来的半只腊兔肉。

    兴许是后来听了李南那一剑之威,这户的主人翁老汉老妇眼神畏畏缩缩,一顿饭吃的很不自然。

    李南随便扒拉了几口米饭,放下碗筷,与两个脸上皱纹如干裂树皮一般的老汉妇人打过招呼,是吃饱了,走出屋门。

    老汉对着尚未离席的陈玉节苦笑:“让两位见笑了,山里没什么能招待两位兄弟的,着实对不起收的那张银票。”

    就着腌菜吃的不亦乐乎的陈玉节抹了抹嘴巴,含糊不清回答道:“不是这意思,老伯你别瞎想,你看我不是吃的挺好的!我那兄弟你就别管了,平常吃饭就这样,跟个千金大姐一样,胃口就跟个鸡似的。”

    打了个嗝示意吃饱了,陈玉节谢过招待,出门去寻找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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