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掌教座下七名弟子,在江湖中名声最大的,肯定要数被张重阳点评有望成为陆地剑仙的宁远山。无他,近百年来,武夫尽头的陆地神仙境界武道宗师,大奉王朝从来就没有超过一只手之数,当今江湖上已知的更是只有佛门空慈圣僧与当前龙虎山掌教张重阳。
二十多年前,被誉为五百年难得一遇剑道大才的青莲剑仙,曾经有望跻身为陆地剑仙,可惜的是突然从江湖上销声匿迹了,让世间百万剑士无比惋惜。眼下虽有青莲剑仙重现江湖的消息传出,但耽搁了二十年大好时光的李玄白,能否恢复往日境界都是个未知数。
相比于自有定数的三教中人,纯粹武夫想要登顶陆地神仙境界,天资,机缘,气运,缺一不可。
除去有望武道登顶的宁远山,身份最为尊贵不敢轻易冒犯的赵贞羡,在京城做那青词宰相遥领天下道门;执掌清规戒律的陈泉雍年纪最大,也从未对外展露过身手;负责斋醮科仪的章文汉也就节气大祭时出现,其余时间多是在玉皇殿中诵经写符;驱魔镇邪的薛解与开炉炼丹的宋长明,在江湖武夫眼中反而是成了装神弄鬼,旁门左道。
至于七人中被视为下一代天师,追求虚无缥缈天道的岳卓安,反而最为常见,平日里与年轻弟子们一起教导小道童,替来往香客解签写信,诵经扫地甚至一整天呆坐,观山观天观龙虎,好似一个龙虎山中最为普通的道士,并未有任何异常。
没了两位神仙人物坐镇,一帮子胆大包天的江湖武夫顿时按耐不住心中的遐想了,诺大的一座龙虎山落在他们眼中可不是有机可乘了,上千年道门传承下来,天师府不得积攒了无数指玄秘技,随便捞个一两手不就从此步入高手行列了。
不少江湖武夫开始鬼头鬼脑四处走动,碰上有天师府道士来往,立马停下脚步,捏着下巴,装模作样观摩徐徐青烟下栩栩如生的天君神像,等到无人时纷纷往香客止步的内门私第挪着脚步。
玉皇殿外,一名身材干瘦的灰杉老者突然与给香客算命解签的道士吵了起来,老者显得十分激动,嗓门越来越大,将四周来往香客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几位在附近招待香客的道士也只得匆匆走了过去,好言相劝。
原来,五脏曾经受过严重内伤的灰杉老者远道而来,只为向龙虎山求几枚上等丹药,期望能够略微进补体魄,维持住近些年来江河日下的境界。
毕竟对于一个靠实力吃饭的江湖武夫来说,每一步实力的提升都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年纪大了本就无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境界,若是再往下滑,那可跟被人软刀子慢慢割死差不了多少。
四名本就慢慢挪到了内门附近的武夫趁机闪进了内院,心中狂喜。哈哈,老兄弟你也真够厚道的,先前告诉我们今日天师府并无高手坐镇的消息,这会更是帮忙调虎离山,甘愿舍己为人,等下若是能如愿获得一两手指玄秘技,决定忘不了老兄弟你今日的提点!
一听到也是前来求龙虎山丹药的,假小子顿时来了精神,没由来得有点同病相怜,奋力朝着围观的香客中挤去,想要看看天师府要如何解决。
李天南这次没有再跟上,只是远远看了眼在人群中踮着脚张望的假小子,希望这个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小女侠不会胡来,不过相信就在天师府中,她闹不出多大的乱子。
暂且将拖油瓶抛在脑后,李天南叹了口气,同样闪身进了香客止步的内院。
果不其然,灰衣老者很快故意找事一样,追着那个只是解签算命的天师府弟子,讨要宋长明真人炼出的丹药,面对后来几位道士的赔礼解释,也依旧不依不饶撒泼胡闹,只是为了其他几人能够借机趁乱潜入内院。
与外头玉皇殿的仙气盎然不同,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弯曲小径,映入眼帘的只是几座普通木屋,相依半邻,一汪浅池,清静怡然。
门前空地躺椅上躺了个道士,一本道教典籍盖在脑袋上,瞧不清面容年纪,就连四名不速之客的闯入都未曾发觉,仔细一听,竟有细微鼾声传来。
眼见四名江湖武夫站在了木屋前,即将闯宅作贼,李天南大步跨出,急忙道:“住手!”
喝声之下,顿时将四人目光全部吸引过来,可惜那个诵经偷懒打瞌睡的道士仍未醒来,鼾声依旧。
居中的江湖武夫右手悄然摸上了刀柄,脸上却是浮现一丝笑意,“这位兄弟,都是同道中人,没必要做得这么绝吧。时间紧迫,你我几个人各自寻找机缘,下了龙虎山之后再互相交换一番,总比你一个人吃独食强吧。”
李天南担心那名道士安危,慢慢接近,“诸位大侠误会了,在下与龙虎山还算有点渊源,这次来只是想给走错路的几位兄弟指下路,上个茅房而已,没必要跑这么大老远,外边也有。”
“我打得你去上茅房!”
行百里者半九十,从天而降的机缘近在眼前了,却突然冒出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本就已经破去道德束缚的四人顿时恶向胆边生,直接出手。
砍刀,重拳,利剑,劈腿,扑面而来。
打人?伤人?还是杀人?
李天南苦笑不已,体内气机流转,千里轻舟之下轻易避开四人围攻,并指为剑,闪电般递出四道指剑。
刀断,剑折,拳麻,腿瘸,一招落败。
白日睡觉的道士似乎被方才动静惊醒,随便抹了把嘴角口水,捡起掉落在地的经书,瞧着约莫四十来岁,可惜依旧睡眼朦胧。
高人在前,四人再也没胆子闯屋,仓皇逃跑,毕竟比起指玄秘技,还是身家性命重要一点。
四名江湖武夫才跑出去,弯曲小径上又冒出一个人影,假小子远远瞧见李天南后,蹦蹦跳跳跑了过来。
假小子嘿的一声,“你怎么跑这来了,刚才还以为你个跟班跑丢了呢,幸好看到有人从这里出来!”
李天南打了个哈哈,“我进来找茅房。”
假小子白了眼李天南,唉声叹气,“先前外头那个老头纯粹是撒泼闹事,不过我也知道了原来上等丹药没那么好求的……”
全无修道之人风范的中年道士靠了过来,小声问道:“两位施主,你们不会也跟刚才那几人一样,是来当强盗的吧?”
假小子跟这个痴傻道士开了玩笑,恶狠狠道:“对!本公子这会要当回强盗了!有什么秘笈丹药的赶紧主动送上来,否则砸了你的屋子!”
痴傻道士哭丧道:“秘笈真没有,只还剩下一瓶宋师兄留给我当零食的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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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看样子张重阳跟宁远山真的下山了。”
龙虎山脚,刑部侍郎刘励廷挥手让灰杉老者退下,放下车帘,示意车夫扬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