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知北游 >第十册 第九章 角斗
    我们走到岭顶附近的天池时,周围已经扎起了几百只华丽的帐篷。五彩缤纷,色泽鲜艳,仿佛盛开的异花奇葩。

    因为长春会为时两天,所以会在这里过一夜。早来的门派已经找好地方,忙着搭帐篷。即使是只住一晚的帐篷,各派也极尽精致美观。比如牵机派的帐篷,形状像一只青色的大喇叭,帛帐上沾满了闪闪发光的彩粉;大光明境的帐篷类似一座尖塔,雪白耸立,表面织满了太阳;风雷池的帐篷则四四方方,篷布看似轻薄晶莹,但在岭风中晃都不晃一下,显然材质特殊。我还看到了风雷池的掌门呼延重,眉骨峥嵘,牵着狰狞的穷奇,挺立得如同一柄精铁铸的枪。只是这个铁汉模样的人,此时也不得不粉彩修饰,遮盖他黝黑的肌肤。

    上次见到呼延重,还是在赤练火的小楼前。当时海姬在我身边。想到这里,我心里不由得一丝酸楚,又是一阵甜蜜。难怪海姬老爱给我买衣服,原来是罗生天的行风。

    影流的人搭起了十多个墨黑色的帐篷。这里是一片异常广阔的突崖,足可容纳近万人。崖势好像起伏的波浪,形成天然隔断,将各个名门的帐篷分开。崖中心,踞陷着一个碧绿色的大石池,也就是天池。池沿长满青绿苔藓,雪白的水浪喷涌翻滚,腾腾轰鸣,激起烟水迷蒙,愈发显得苔肥石润。再往上,则是一段陡直的削顶,瀑布就从上面飞流直下,撞入天池,再往下倾泻。

    几个熟悉的人影忽然闯入眼帘,最前头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华服滚光,背着手左顾右盼,气派十足。后面是一个束马尾的高大少女,昂首阔步,牵着一个雪白粉嫩的男童。少女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把一根黑铁管举到眼前,东张西望。稳稳走在最后面的,则是个秃头老汉。

    “林大哥!”男童一眼就看见了我,兴奋地大叫一声,挣开少女的手,向我扑来。

    “花生果!”我大喜过望,一把抱住了他。把他高高抛起,刚要伸手去接,花生果呼地吹出吹气风,在半空悠悠一转,稳稳落下来。

    “好小子!练得不错嘛。”我摸了摸花生果的冲天小辫,开怀大笑,和白光光、花生皮他们亲热地招呼。无一例外,这些人全都抹脂涂粉,衣着光鲜,笑得我肚子也痛了。

    “小白脸,你笑个屁啊。”花生壳乜斜了我一眼,双手叉腰:“几天不见,人模狗样了嘛。”

    花生皮狠狠瞪了瞪花生壳:“林公子是我们的大恩人。你再对他不敬,别怪爷爷家法惩治。”紧紧握住我的手,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我一打听,原来他们回到罗生天后,就被隐无邪招揽,并许下承诺,答应帮他们重现过去的风光。

    白光光沾沾自喜地道:“多亏了隐掌门大恩大德,我们兵器甲御派才能一登龙门,成为罗生天的十大名门之一。前些天我碰上柳翠羽,他连个屁都不敢放。兵器甲御派到了老夫手里,真是发扬光大啊。”

    我下意识地向远处的隐无邪望去,他冲我点点头。我暗暗叹了口气,兵器甲御派被他控制在手里,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来呢。

    花生皮直皱眉:“师兄,十大名门的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瞎嚷嚷。再说了,如果没有林公子为我们找回本派秘笈,哪有今天?”

    白光光讪讪一笑,嘴里嘟囔着有隐掌门撑腰,什么也不用担心之类的话。我问起他们住在哪里时,白光光又趾高气扬地抢答:“在风光秀美、资源丰富的桃源岛,离影流的一线峡只有半天的路程。”

    这时候,隐无邪知趣地派人为我们搭起了几个单独的帐篷。我钻进帐篷,和鸠丹媚、鼠公公、花生果一家聊得兴高采烈。只有和他们在一起,我才觉得温暖自在。花生果很快喜欢上了绞杀,老爱搂着她,因为他的碧眼水云兽早被白光光送出去,打点罗生天的关系了。花生壳则对龙眼鸡十分感兴趣,不过满口脏话让龙眼鸡直翻白眼。而鼠公公在看过大虎的望远镜后,立刻虚心向对方求教,有什么东西能帮他逃跑得再快一些。

    至于我,一会儿和花生皮、白光光闲聊,一会和鸠丹媚调情,再对甘柠真叫几声“小真真”,忙得不亦乐乎,浑然不觉时间流逝。

    到了晌午,长春会就将正式开始。我们走出帐篷时,十大名门除了脉经海殿和沙盘静地,都已经到齐了。白光光他们和我暂时分开,站到另一边,甘柠真、鸠丹媚等人照旧戴着垂纱笠帽,混夹在影流门人里。

    各大名门的人围成经纬分明的一簇簇,掌教们站在最前头。

    “好大的架子哦。要我们八大名门一起等他们。”开口的是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不过是个男人发出来的,身份是牵机派掌门牛郎。他骑在一头青牛上,面色苍白,长长的水晶耳坠一摇一晃。

    离牛郎最近的,是一个羽衣星冠的颀长男子。十大名门这么多涂脂粉的男人中,只有他,不但不让人觉得恶心,还更增几分儒雅风流。我在隐无邪处见过他的图像,知道是乾坤潭的掌门屈原。

    听到牛郎的抱怨,屈原微微一笑:“连第一名门的珠大掌教也在等,牛兄又何必急躁?”声音清朗悦耳。

    我暗道此人是个挑拨离间的高手。果然,大光明境的掌教珠穆朗玛面色微沉,漠然道:“沙盘静地的架子,向来大得很。”这位罗生天的第一人面貌高古,身材魁梧,气宇森然,双目似不可测的深渊。一袭华贵的宽大银袍随风轻扬,袍上嵌镂晶莹剔透的丝纹,在阳光下璀璨流烁。

    “我说呀,也只有我们的珠大掌门心胸开阔能忍,我可受不了。”牛郎从袖里抽出一方香熏丝帕,点了点额角。姿势妩媚,还翘着兰花指,尖滑的长指甲上涂了银粉丹蔲。

    琅森瞥了我一眼,突然开口:“我看沙盘静地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我悄悄对琅森眨眨眼,隐无邪呵呵笑道:“他们也快来了吧。大概沙盘静地和脉经海殿商量着怎么办喜事,把时间也忘了。”

    屈原接口道:“两家将要合为一家,也算是罗生天旷世难逢的第一盛事了。”

    两人都是挑拨高手,你一言我一句,再加上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大光明境,令珠穆朗玛的神色越来越冷。

    一道灿烂的金光蓦地闪过天际。

    “脉经海殿来了!”慕容玉树仰头喝道。

    我心中一颤,浑身血液沸腾。碧空中,那道金光向蝴蝶岭飞速接近,隐隐地,有呼啸的风雷声传来。

    一个金光灿灿的狰狞头颅,在视野里不断放大,几乎盖去了太阳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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