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匪人高喊放箭時,它藉着夜色又快速的飛進林子裏,再尋不見蹤影。
“真是成了精了”
銀杏感嘆道。
而衆匪再沒了感嘆的機會,官兵已經殺上了山。剛剛還要抓陶然的土匪們四散逃命,早沒人管陶然主僕。只剩下受了眼傷的張大全還坐在地上哀號着。
不知是他疼得厲害,還是哭他的大勢已去。也許二者兼有。
銀杏長出一口氣,“小姐,我們得救了”
正說着,一騎快馬向陶然這邊飛奔過來。馬還未停下來,一人便從馬上跳下來,陶然仔細去看,正是程墨。
陶然又驚又喜,“你怎麼來了”
程墨疾步來到陶然面前,緊張的打量她,“你可曾受傷”
見到程墨,陶然的心才完全放了下來,她搖搖頭,“我並未受傷。”
程墨這才鬆口氣,他定定的望着陶然,“我正巧是去衛國公府,就聽說你被劫走的事了,原本我不想叫人知曉你我早相識,可是今日我實在顧不得了。”
劫後餘生和再見程墨的喜悅叫陶然忘卻了剛剛的種種危險,她笑了起來,“你定有你的理由,我又怎會怪你你不知曉,剛剛有隻小鳥實在是神奇呢”
程墨挑眉一笑,向空中吹了聲口哨,就見一道白影不知從何處飛出,在陶然和程墨頭頂盤旋一圈,最後落在程墨的肩頭。
竟然是程墨的鳥
陶然覺得自己的驚喜都在這一日來臨了。
程墨望着目瞪口呆的陶然,“我有許多事,要一點點告訴給你。”
陶然莞爾一笑。
他是有許多事她都不知道。
比如,他是怎樣知曉她在普照寺的又是怎樣叫小鳥來救她的再比如,這鳥是從沒見過她的,怎樣就識得她了還能準確的將她帶到曹夫人那邊去就像今日,它又是辯得出匪首來。
一肚子話,一肚子問題,彷彿能問上程墨三日三夜。
“走,”程墨俊郎的臉上揚着笑,“我帶你回家。”
這麼一句話,陶然竟然熱淚盈眶。
當初,她望着他遠去的背影,是多希望他能回頭,和年幼的自己說我帶你走
可是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他也不曾回頭。
好在,她等到了他來救她,他來接她,在她臨危之時。被劫以來的種種艱難,時時的命懸一線,在這一刻也值得了。
上天待她到底不薄。
陶然盈着淚花,卻笑望着程墨,“我和你回去。”
“姐姐姐”
一聲稚嫩的呼喚從山寨一邊傳了來,緊接着是一個小小的身影氣喘吁吁的跑來。
是陳家小三郎。
陶然大喫一驚,扶住喘得快直不起腰來的陳小三郎,“你怎麼也來了”
程墨無奈的一笑,“他非要跟了來,我也實在是沒了法子。”
陳小三郎的臉上早糊着汗漬和淚痕,長長的睫毛被打溼,幾根幾根的貼在一起,更顯得他雙眸明亮。
陳小三郎揚起小臉,笑了,“姐姐,你沒事就好,嚇死我了我就怕你有什麼差錯再難見你了,我都想好了,如果你不再了,我便不再娶。我娘我爹逼我,我也不會再娶了姐姐,沒人比你更好了,沒有人了姐姐,好在你沒事,你都不知曉我有多高興我已經將最壞的打算想出來了,我都想出來了姐姐,你瞧我有多傻你吉人天相,怎麼會有事呢”
陶然沒有笑,蹲下身抱住痛哭的陳小三郎,輕輕的拍着他的背。
陳小三郎哭得更厲害。
陶然從沒想到陳小三郎會這樣在意自己,他雖是個孩子,卻有顆真摯友善的心。
被人惦念可以這樣幸福的,哪怕那人是個孩子。
“小三郎,別哭了,咱們回去吧。”
程墨在陳三郎和陶然的身旁小聲提醒着。
陳小三郎急忙擦了下臉,扯着謊,“我哪有哭了,我是見到姐姐高興着呢。”
陳小三郎說着,張着小手臂,將陶然護在身後,瞪向程墨,“管大哥,我雖敬佩你,但是我也要警告你。姐姐是我的人,朋友妻不可欺”
陳小三郎常常語出驚人,可是當着程墨的面,叫陶然越發難爲情。
程墨挑了下眉,俯視着對自己怒目而視的小鬼,才擡眼看向陶然。
陶然臉上的紅豔,連夜幕都遮蓋不住。
程墨蹲下身,雙目與陳三郎的雙眼平視,“如果你姐姐願意嫁我呢”
原本是逗陳小三郎的話,誰料陳小三郎如臨大敵,倒退了一步,和程墨拉開了距離,將陶然護得更緊,“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話說得篤定,陳小三郎卻悄悄回頭瞥向陶然一眼。
小三郎眼裏的不確定和惶恐再瞞不得人,程墨被逗得哈哈大笑,就連銀杏都跟着笑起來。
山寨的匪首和姜草醫都被抓了住,許多土匪也被抓起來,有些逃走了。
程墨叫兵士將人押下山,只等回東京城問罪。
陶然和陳小三郎坐在遣來的馬車裏,馬車緩緩從山上而下。
陳小三郎到底是個孩子,又是夜深,他和陶然說了會話,便睡了去。
望着躺在自己身旁蓋着小毯子的陳小三郎,陶然輕輕將毯子替他掖了掖。
陶然輕挑起馬車的車簾,就見騎着馬的程墨以車廂旁。
月如金鉤,掛在山腰、樹梢,釣走了白日間的浮躁,勾去了人心上的煩憂。
馬車外的人輕輕吟起了詩。
“春光正時好,嬌女坐門前。搖搖竹馬急,歡笑驚飛燕。秋陽未曾老,嬌女在庭院。哀哀齊百草,看她捕明蟬。秋去春又來,暮曉已偷換。世上遍名醫,誰診心頭亂”
陶然笑着紅了臉。
這首詩是當初他們縣城裏一個秀才寫給他青梅竹馬妻的,也不知曉怎麼就流傳出來。縣城的人都說秀才沒出息,難怪只到秀才再沒考取什麼功名。被人非議的秀才,原本還當私塾的先生,此詩流傳出來後,再沒人敢請他去了。
最要緊的是,詩的最後兩句被縣城裏紈絝紛紛吟誦起來,不知怎麼就流傳去了煙花之地。
當年,她是和程墨也聽到過的,兩個人玩笑着學着誦,還被程先生聽到訓了一頓。
陶然沒想到程墨竟然還記得,還誦給她聽。
從手間滑過的車簾擋住了那一人一馬,陶然只覺得面頰發燙。
這詩雖沒講究平仄格式,卻也寫出秀才愛妻了。程墨竟然誦給她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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