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班石不急於道明自己前來的目的,在旁邊坐了下來。
房間不大,是用薄板專門隔出來的,裏面堆滿了戲服和道具,平時只是用於九六作爲一個雜物間使用,也是魏師傅用於畫戲圖的地方。倒不是戲莊的老闆摳門,而是魏師傅性子使然,他喜歡在這種地方畫圖,看着滿屋子的戲服時便會有無數畫面從腦中閃過,靈感泉涌而出,這纔有了他筆下那一幅幅栩栩如生的戲圖,多少有錢人都對此讚不絕口,每次看完一場戲便會挑上一兩副帶走。
二人不再出聲。
杜班石見他提筆未停,不好打擾。
半晌,魏師傅便用筆尖點了些紅色墨汁,邊說:“不知道杜大人找老夫什麼事?”
嗯?
杜班石震驚:“魏師傅認識我?”
“我與你恩師伯子舟也有那麼幾分交情,當年他時常與我提起你,但算一算,我與他也有好些年沒見了,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啊?”
“恩師現在治蒲州,已經很少回長安了,我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他老人家了。”
“治蒲州,那是個好地方。”
“是啊!”杜班石頷首,見魏師傅的畫也快畫完了,便道,“其實今日前來,是有事想問問您。”
“你說吧。”
杜班石從背後取出被藏在衣服下的那副《朱雀圖》和《青龍圖》,遞送到魏師傅面前,說:“聽聞您有識畫的本事,可否幫我看看這幅畫出自誰的手?”
魏師傅提筆的手一頓,一雙半眯着的眼睛看了看遞到眼前捲起來的兩幅畫,深壑可見的額頭緊皺了幾下,口中“嗯”了一聲,問:“難道這兩幅畫是……”
“沒錯,這就是近日長安城發生命案時現場留下的兩幅畫。”
魏師傅神色一定,趕緊放下了手中的毛筆,順帶將自己那副還沒有畫成的畫挪到旁邊,雙手朝衣服上使勁的擦了擦,這才小心翼翼的接過杜班石遞過來的畫,將綁在畫上的緞帶解開,整齊的鋪在桌上,朱雀和青龍顯露在前,讓他當場一驚,原本眯垂的雙眼瞪開,除了驚訝,還有驚歎。
他忍不住伸出手,指尖巍巍顫顫的從畫面上輕輕掠過,道:“好畫,好畫啊!”
杜班石問:“可認得是誰畫的?”
魏師傅沒有迴應,全部的精力和目光都注入在眼前這兩副畫上,仔仔細細看完一遍後,他才擡起頭語氣深沉道:“這兩幅畫……我從未見過,但是……”
"但是什麼?“
”但是,我知道是誰畫的!“
杜班石頗爲激動,總算看到了希望,一時間,彷彿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了……
半個時辰後,杜班石從屋中出來。
他臉色凝重,眼底冰寒徹骨,雙手捏着拳頭牢牢附於身側,邁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戲莊。
沒人知道他們在裏面說了什麼?
也沒人知道究竟畫《朱雀圖》和《青龍圖》的人是誰?
他以爲秦蘇渾然不知,卻不想自己的心思早已落在秦蘇眼底,只是看破,沒說破罷了。
三天後
十四天已到,若秦蘇所言是真,今晚兇手必定現身殺人。
宋幾下令金吾衛嚴守太極宮各處,並暗中加大人手巡查,自己也早早入宮,帶着一匹人馬沿着養心殿開始一一搜尋,爲防太皇太后和皇上發現他暗中部署一事,早在昨晚,他就將兩大主殿外的侍衛更換成了自己的人,若有異動,方便提前通知,一方面,也是爲了保護太皇太后和皇上的安危。
雖不及衛軍佈防嚴密,但宋幾安排的金吾衛士各個都是頂級的高手,若周圍稍有異動,定能立刻察覺出,並進行短距離捕殺。
此刻的太極宮猶如一張巨大的網,兇手要是能插着翅膀飛進來,恐怕也沒命活着離開。
宋幾帶着人在從太極殿朝甘露殿的方向螺旋式搜查,精銳的目光朝周圍一遍遍掃去,哪怕是樹梢被風吹得微晃,他也立刻命人上樹查個究竟,不放過一絲一毫,全程警惕。
但是由於晚間大雪紛飛,視線有阻,他不得不下令擴散巡視。
“大人,各處都無異樣。”來人輕聲稟報。
他雙眸微緊了幾寸,吩咐:“繼續盯着。”
此時,賈海帶着另一批人正在淑景殿附近,人手一盞燈籠,冒着大雪在各個角落巡查,一遍接着一遍的循環着,不敢有一絲懈怠,眼看快到子時了,大雪也下得更急了,大夥也更加警惕了。
在經過幾棵下時,樹葉被颳得簌簌作響,迴盪在這寒雪夜下,透着幾分瘮人的詭異感,與此同時,一道影子快速閃過,剎那間就消失在了一顆大樹的後頭。即便速度再快,卻未能逃過賈海的眼神,他立刻止住步子,擡手讓所有人注意。
衆人屏住呼吸,下意識握住了手中的劍把,一步步朝那棵大樹靠近。
官靴踩在積雪上發出了細微的“滋滋滋”聲,且隨着他們呼吸頻率的降低,那聲音越來越大……
賈海緊繃着神經,心都要從胸前蹦到嗓子眼了。
他還從未如此緊張過。
正當一行金吾衛士準備圍向大樹時,黑暗中猛然竄出幾道影子。
“呀!呀!”
一羣烏鴉飛啼,拍打着翅膀徑直的撞入他們。
“小心!”賈海率先反應過來,擡手擋在了眼前。
可那七八個金吾衛士卻反應稍緩,迎面被那羣烏鴉抓了幾道口子,倉皇的往後逼退幾步,這才拔劍朝烏鴉刺去。
“呀!呀!”
不到一會兒工夫,那羣烏鴉已經被全部刺死,屍體橫在白雪上,鮮血灑了一地,定眼一看,實在觸目驚心。
“又是這該死的烏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