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早已算到了!
賈海高大的身板擋在門前,居高臨下的看着秦蘇,他一向是個急性子,做事也是雷厲風行,現下見秦蘇那般悠閒的樣子,語氣加重道:“秦蘇,別讓我爲難,我也是奉命帶你去衙門。”
秦蘇擡眸,淡淡問道:“敢問大人,我所犯何事?”
“等你到了衙門自然就知道了。”
“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賈海不是宋幾,更不是杜班石,他奉命辦事,沒有什麼人情推脫,此時也不想跟秦蘇繼續浪費口舌,擡手下令,“帶他回衙門!”
“是!”
兩名金吾衛士得令,準備上前抓人!
秦蘇卻放下茶杯道:“不勞煩各位了,我隨你們去就是。”
他轉而看了看身邊那隻刺蝟,囑咐道:“你乖乖待在這,等我回來。”
“啾啾啾……”
刺蝟叫喚幾聲後,便鑽到了桌案下面,縮成了一團,靜靜不停。
秦蘇這才撐身起來,拂了拂自己起了褶子的袖子,走到賈海面前,語氣溫和道:“我可以隨你們去衙門,不過在走之前,我想拜託大人一件事。”
賈海皺眉,上下打量他一番,嚥了咽口水,問:“什麼事?”
秦蘇朝對面的屋中看去,說:“我走後,麻煩大人將易府的小公子送回太傅府去,他若問起來,就說我有事要離開長安,等過幾天再回來接他。”
回來?
你怕是永遠也回不來了!
賈海並未將心中的話說出口,應下:“好,我答應你。”
“多謝。”
秦蘇沒有反抗,隨他們去了。
金吾衛衙門大堂
宋幾背身站在裏面,面無表情,那雙眼睛裏扯出了紅血絲,似是許久也沒有閤眼了。
沒多久,賈海帶着人將秦蘇押了進來。
“大人,人帶來了。”
宋幾轉過身,看着此時站在大堂中央的秦蘇,他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姿態,彷彿所有的戾氣和怒火在他身上都只能被化爲虛無,如拳頭砸在了棉花裏。
下一刻,宋幾擺手吩咐:“都下去。”
賈海遲疑了會,才帶着人全部退了出去,將門也順帶關上了!
整個大堂裏,只剩下宋幾和秦蘇兩個人!
宋幾將手中的長劍放到了旁邊的桌子上,邁步朝秦蘇靠近,隨着倆人的距離拉近,他的眼神也越發犀利冰寒。
二人面對面,目光交合。
宋幾說:“你應該知道了吧。”
秦蘇不做聲。
“昨晚宮中發生了第三樁命案,死的是起居郎何生,他的屍體是在咸池中發現的,整個身體泡在水裏,只有腦袋破冰而出立在上面,渾身僵硬發紫,骨頭斷裂,眼睛也被烏鴉喫得乾乾淨淨,經過太醫和仵作查驗,他的死因的確與何雲禮、易太傅一模一樣。”
“沒錯,是對的!一切都如你所說。”
“既然都對,那爲何要抓我?”
宋幾緊咬着後槽牙,眉頭皺得更深了些,擲地有聲道:“因爲這一切都是你一手安排的!”
秦蘇笑笑:“我?大人可有證據?”
宋幾從背後拿出一幅圖,直接塞進他懷裏:“這是在何生的屍體旁發現的第三幅畫,《玄武圖》!”
秦蘇拿着手中被塞過來的畫,不疾不徐的解開綁在上面的緞帶,緩緩展開。
畫中,是一龜一蛇交纏在一起的畫面!
覆滿尖赤的大龜四角立地爬行,揚頸回首,那條全身佈滿鱗甲的青蛇則牢牢的纏在龜上,繞了整整三圈,蛇頭吐信,與龜首怒目相對,非常有渲染力!
從畫工上來,與《朱雀圖》和《青龍圖》是出自一人之手。
宋幾眸子微眯,說:“這畫,你應該很眼熟吧?”
當下,秦蘇拿畫的手稍稍緊了幾分,他將目光從畫中移至宋幾的視線的上,臉上始終未見任何緊張之色,只問:“大人何出此言?”
“因爲這幾幅畫是你畫的!”宋幾一直剋制着自己的情緒,憋得臉都紅了。
他想知道,爲什麼!
秦蘇將畫重新捲起來,走到旁邊那張大木桌前,將《玄武圖》放在宋幾的那把長劍旁邊,頭也不回的說:“這就是大人抓我來這的原因?”
宋幾側身,盯着他的後背說:“沒想到,你在任知州主簿之前……竟然曾是宮中的御用畫師。”
秦蘇沒有迴應,等他說。
“九年前,也是現在這樣的天氣,宮中御花園裏所有的花一夜之間全部盛開,先皇認爲那是上天賜予大唐的吉兆,所以廣招各地畫師入宮,將御花園中百花齊放的景象畫下來保存,當時入宮的畫師當中,你便是其一!只是沒想到……畫纔到一半,畫閣裏就發生了一場大火,所有的畫都被燒燬,那些畫師也全部葬身火海,只有你一人活了下來。先皇大怒,本以爲是吉兆,結果成了天災人禍,於是下令將御花園裏所有的花全拔了,關於那場火災也不準人過問,還將所有畫師名單全部除去!不之後,你離開了長安,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後呢?”秦蘇轉身問,他像是在聽別人的故事一樣,充滿了好奇。
宋幾繼續:“從那以後,沒人再見過你的畫,也沒人知道你曾經是宮中的畫師,你也從來不提!以爲沒人知道這些就可以天衣無縫,但是你怎麼也想不到,就在三天前,杜班石去見過一個姓魏的老畫師,把《朱雀圖》和《青龍圖》拿給他看,他雖然沒有見過,但從畫工上卻認出來是誰畫的!然後給了杜班石一張舊圖。”
說着,他從袖子裏取出一張摺疊的紙,將其打開,亮在秦蘇面前:“你仔細看看,這是你畫的吧!”
那張陳舊泛黃的紙面有被煙燻過的痕跡,上面畫着一簇顏色絢麗的牡丹,落尾處寫着——秦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