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王府。.
明鈺宸正手把手地教子逸寫字，他握着子逸的手，毛筆在紙上滑動。
子逸拿筆不穩，雖說字寫得不錯，但還是少了一點力道。
“就這樣，會了吧？”
明鈺宸停下動作，偏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子逸，這段時間子逸長高不少，頭都到他肩膀，長長的睫毛下是他澄澈的眼睛，正聚精會神地看着桌上的紙，似乎沒有聽到明鈺宸的話。
“逸兒？”
他又靠近幾分，上身貼在子逸的背上，低聲在他耳邊問道。
“嗯？鈺宸哥哥，你說什麼？”
子逸剛剛正在領會明鈺宸教他的東西，沒有注意他說了什麼。
他擡頭朝他看過去，才發現二人的距離如此接近，想要拉開一點距離，但他已經緊緊地貼在桌子邊緣，無路可退。
“我問你，你聽懂了沒有？”
明鈺宸耐着性子又問了一遍，鬆開手，後退一步，手心和身前的溫度驟然消。
他有些恍惚，心中揪了一下，就像是傷口撕裂一樣，明明只是一個小口，卻有着不可忽視的痛感。
“聽懂了，我自己寫就行了。”
子逸把視線重新放回紙上，只覺得拿着筆的手有些酥麻，停了一會兒纔開始繼續寫。
明鈺宸坐到旁邊的椅子上，看着他的側臉，不禁出神。
這書房只有他們二人，也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這麼看着他。
“逸兒以後想做什麼？做官嗎？”
明鈺宸低聲問道，他覺得子逸適合去做官，文質彬彬的，就應該拿着筆指點江山。
那一身朝服穿在他身上，一定好看極了。
“我還沒想那麼多，鈺宸哥哥，你想要做什麼啊？”
子逸把筆放下，轉頭看向明鈺宸。
他笑得很開心，露出小小的虎牙。
明鈺宸垂眸，咳了幾聲，他身子雖然好了許多，但先天不足這一輩子都治不好，現在他年輕，還撐得住。
估計再過個十年，他就做不了什麼了。
“我？我就想看看書，寫寫字，還有看戲。”
他勉強一笑，“逸兒，你知道麼，戲臺子上那些人，全身上下五顏六色的，我第一次看戲的時候被嚇了一跳，但是後來我覺得，我看戲的時候，對於我‘活着’這件事會更加確定。”
他也不知道這種感覺是怎麼回事，總之就在那些唱詞和古樂聲中，他覺得自己“活了”。
“看戲，我也喜歡。”
子逸點頭，心中又有些惆悵，他還沒有和鈺宸哥哥一起去看過戲呢。
這些日子除了剛到京城有些悠閒日子，之後就發生了太多事情，其他人都安慰他說小孩子不用管，可他還是擔心爹孃。
“有機會，我和你一起去看戲，好不好？”
明鈺宸起身走到他身邊，站在他身後，低頭看他寫的字，下巴堪堪抵在他肩膀上。
這樣的日子太好了，他都生出一種不真實感。
“嗯。”
子逸小聲應了一句，直挺挺地站在那裏，一動也不敢動。
爲什麼這些日子，他對於鈺宸哥哥的靠近越來越敏感，就像現在，他覺得自己連大氣都不敢出，緊張極了。
“不錯，繼續練吧。”
明鈺宸點頭說道，瞥了一眼子逸發紅的耳朵，“逸兒，寫啊，我看着你寫。”他沒有離開，就那麼看着他。
子逸咽咽口水，拿起筆，只覺得手軟綿綿的，使不上力氣，這樣近的距離讓他心猿意馬，硬着頭皮寫了幾個字，醜得一塌糊塗。
明鈺宸含笑道，伸手握住子逸的手，慢慢地帶他寫字，手心的暖意再次襲來，真實感一點一點盈滿他的心。
他就想這麼教子逸寫字，多久都不會累。
子逸則更加緊張，眼睛緊緊盯着二人的手，腦子裏什麼寫字的技法都沒有了。
難道其他人被老師手把手教的時候也是這樣嗎？那這寫字也太難學了吧！
“咚咚咚！”敲門聲打破了書房裏的氣氛。
“誰？”明鈺宸鬆開手，擡腳朝門口走去。
“少爺，是蘇大人和蘇夫人來了，說是接子逸少爺回家的，王爺請您趕緊帶着子逸少爺過去。”丫鬟在門口回答道。
“知道了，我馬上就帶着子逸過去。”
明鈺宸閉閉眼，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他知道子逸不會永遠待在這裏，但沒有想到這麼快兩個人就要分開。
“鈺宸哥哥。”
子逸放下筆，走到明鈺宸身邊，他也不想離開這裏，可他也有段時間沒有見過爹孃他們。
他想開口道別，但是卻開不了口。
“逸兒，我們先回房間把東西收好，然後再去見你爹孃，好不好？”
明鈺宸仍舊是那副溫柔的樣子，眼中的翻涌情緒被他隱藏得很好。
他沒有理由永遠留住他，也沒有資格把他留在自己身邊。
子逸張張嘴，最終只是順從地點頭，跟着明鈺宸回了臥房，看着明鈺宸幫他把東西都整理出來放在牀上，然後吩咐丫鬟把這些東西都打包好，一會兒送到前面去。
“逸兒，我估計你這次回去就該好好學點東西了，你記得不要偷懶，要好好學，知道嗎？”
明鈺宸看着站在旁邊的子逸，耐心地叮囑道。
子逸是蘇家人，以後如果入仕，會很順利，他不用操心。
“嗯，我知道了，鈺宸哥哥。”
子逸點頭，不捨地看着明鈺宸。
他在心裏納悶，爲什麼鈺宸哥哥不說一句挽留他的話，要是鈺宸哥哥說了，他一定會回去求阿爹和阿孃，就算不是天天，偶爾來這裏也好啊。
可到現在他什麼都沒有說。
明鈺宸感受到子逸的目光，把頭偏向一邊，低頭掀開牀上的被褥，輕輕一按，牀上的暗格露出來，他從裏面取出一個盒子，遞給子逸。
“我一直想把這個送給你，今日是個好時候，你打開看看。”
子逸接過來，打開盒子，裏面是一塊圓形羊脂玉，上面刻着一些他不懂的文字，看樣子應該是外族的文字。
“這寫的是什麼？”子逸好奇地問道，把玉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覺得好看；但轉念心裏又是一陣失落，難道這就是分別的禮物？這讓他有一種他們不會再見面的感覺。
明鈺宸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沒什麼，就是一些吉祥話，你帶着吧，就當是平安福。”他看着子逸手裏的玉佩，那是他出生的時候，祖母送給他的。
他以前無聊的時候就學一些外族的語言，看懂那幾個字的時候，才明白當時祖母對他說的那句話。
如今送給子逸，也算這玉最好的歸宿了。
“謝謝鈺宸哥哥，我們走吧。”
子逸把玉佩小心翼翼地收起來，等着明鈺宸起身，兩個人一起去前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