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廊橋石階,半刻鐘左右,花雨在瓊華殿的偏殿臥室中第一次見到了這大隋的天下至尊。.biquge
一身明黃綢衣貼身,楊廣半躺在龍紋臥榻之上,一雙略帶疲憊的眼睛卻威嚴霸道地盯着緊隨韋憐香身後的花雨。
蕭皇后坐在臥榻一側,撫了撫楊廣的衣襟,含笑看着。
不用韋憐香介紹,花雨一眼便看到了臥榻上的楊廣,身形略顯瘦削,即便傷勢未復,卻依然散發着那張揚霸道的王者威嚴。
快走數步,在臥榻之前的臺階前停了下來,花雨深深彎腰行禮道:
“臣,花雨,參見陛下。”
“大膽,還不跪下?!”
一旁的韋憐香尖細的聲音斥道。
楊廣也未發話,只是定定看着彎腰的花雨。
花雨沒跪下,但卻也彎着腰沒有起身。
屋子就這樣安靜下來。
韋憐香呵斥過後,見楊廣沒發話,便也不敢再多言,只能彎腰垂首地立在階下,定立不動。
良久,殿內空氣沉悶地猶如一座大山壓在衆人心頭,並且還在不斷加重。
數十個呼吸過去,花雨保持着彎腰行禮姿勢,楊廣依然靜靜地看着花雨。
倒是不遠處的李凝玉不受影響,衝着臉上有些着急神情的蕭皇后使了個眼色。
蕭皇后隨即便撫了撫楊廣袖子上幾乎不存在的褶皺,柔聲道:
“陛下,這便是獻上那‘一元造化丹’的花雨,他還是陛下您親封的大隋總巡檢呢。”
關鍵時候,女人果然是最好的潤滑劑。
楊廣擡手拍了拍蕭皇后的白皙柔胰,臉上神色變得柔和,淡淡道:
“平身吧。”
花雨起身,臉帶微笑,平靜地看着這位主宰大隋數十億人命運的帝王。
“謝陛下。”
楊廣臉上也露出笑容,看着花雨,道:
“說起來,你與朕這還是第一次見面。你的丹藥救了朕一命,說說看,你想要什麼獎賞?”
花雨頓時神情一肅,垂頭拱手一禮道:
“臣不敢欺瞞陛下,只求陛下能饒過寇仲。”
沒說任何理由,花雨直述主題。
對於楊廣這樣霸道而又剛愎自用的人來說,任何理由和藉口都顯得多餘。
楊廣的神情頓時變得激動,眼神冰寒的像是一把刀子,紮在花雨臉上,聲音如從牙縫中迸出。
“他私放刺客,差點將朕置於死地,論罪當誅九族!你居然還想替他求情?!”
一旁的蕭皇后趕緊輕撫楊廣胸口,柔聲勸道:
“陛下,您傷勢還未痊癒,不要再生怒氣傷了龍體啊。”
楊廣略平復了胸中怒氣,但依然是兇狠暴怒地看着花雨。
花雨擡頭看了楊廣一眼,又低下頭,平靜地道:
“陛下容稟,寇仲雖有大錯,但卻是忠心朝廷,忠心陛下的,私放刺客只是一時衝動之舉,這從他雖放走了刺客,但依然捨身護衛陛下回京可知。寇仲年輕,卻是難得一見的將帥之才,稍加培養,便是國之棟樑,因一刺客而損國之棟樑,智者不爲。並且,值此陛下革新之際,如寇仲般身家清白俊傑正該爲陛下所用。再者,若因一外族之女而損我朝棟樑,豈非讓親者痛仇者快?陛下乃雄霸之主,胸中自有千秋偉業,臣之所言望陛下三思。”
隨即,彎腰不動,等待楊廣的答覆。
楊廣看着花雨,眼神變幻,但終是收斂了怒氣,道:
“朕知寇仲是你山外山莊之人,你說得如此冠冕堂皇,難道不是出於私心?”
花雨仍躬着身答道:
“陛下明察秋毫,臣不敢隱瞞。臣之所求,確有私心,但所言所爲皆是利於陛下,不欲如此英傑未爲國盡忠卻半途夭折,望陛下明鑑。”
李凝玉在一旁看着花雨之言行,眼中有着驚奇,也帶着絲絲熟悉的笑意。
楊廣沒有正面回覆花雨之言,良久,才又仰身靠在榻上,眼神睥睨着花雨,淡淡說道:
聽到這話,花雨心中巨石落下,楊廣已沒有了必殺寇仲之意,無非還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花雨拱手躬身一禮,道:
“陛下,臣在此立下軍令狀,兩年時間,總巡檢府必定成爲陛下手中治理天下的重器,臣懇請陛下准許寇仲進入總巡檢府戴罪立功,望陛下恩准。”
楊廣略顯狹長卻威嚴乍露的雙眼頓時一眯,細細地審視着花雨,琢磨着這位自己當初隨手佈下的一枚對付世家的棋子。
這是第一次見面,就給了他一種觀之不透的感覺。
作爲一個霸道而又自愎的皇帝,他不喜歡這種感覺,尤其是面對一個並不熟悉的人。
他想起了文華,這位跟隨他十年卻甘願隱於幕後的謀士。
可惜,自己臨昏迷前把督軍之責交給了他,大軍不歸,他也回不了京城。
想起此次東征失敗,楊廣心中不由怒火頓生,面上表情也變得陰沉如水。
但在蕭皇后的體貼和撫慰下,到底沒有遷怒花雨。
盯着花雨的眼神直至平靜無波,楊廣才幽幽道:
“準了。但是,兩年之內你若是做不到,應該知道你要承擔什麼樣的後果。”
“陛下請放心,臣,必不食言。”
楊廣傷勢初復,需要休養,談妥寇仲之事,花雨便被韋憐香送出了瓊華殿。
李凝玉踏步跟了上來。
她在這皇宮內身份特殊,與皇后親如姐妹,又身擔鳳衛統領之職,行事極爲自由。
即便跟着花雨進入密道,負責守衛的禁衛也毫不阻止。
密道之內,沒了玄佑提燈,花雨便只能自己提着。
行進密道,兩人靠近,並排走着。
李凝玉這才神情顯得有些激動地看着花雨道:
“你。。。。”
話還沒說出口,便被花雨眼神示意停止。
迅速反應過來的李凝玉立即停下話頭,隱晦地掃視了密道一眼,才向着花雨傳音入密道:
“花易,我沒想到真的是你?!”
花雨提着燈籠,側頭微笑地看着李凝玉無比熟悉又令心中顫動的臉龐,同樣傳音入密道:
“十年前,我覺醒上一世的記憶,一直在想着我們還會不會再見面,你說,我們倆這算是緣分吧。”
熟悉的語氣,熟悉的感覺,李凝玉心頭的一點防備也逐漸放下,瞪了花雨一眼,傳音道:
“別貧嘴,突然發現自己重生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裏,最開始的時候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彷徨。”
聽着李凝玉的話,花雨此時是多麼想把李凝玉擁在懷中,胸中那顫動也更加激烈。
但他終歸剋制住了內心的衝動,回道:
“我明白,獨在異世,親非親,友非友,我非我,這種感受,我可能比你更加明白。”
李凝玉嬌俏地翻了個白眼,道: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講個話不清不楚的。不過,還好,現在碰到你,終於有了找到同類的感覺,咯咯。不然,到最後我估計我就得四大皆空了。”
語似玩笑,但花雨知道她所說的絕不是玩笑。
她的性子極致熱烈,又極致冷漠,此世無依,必然走向忘情絕性的偏激之路。
幸好,在這個還不晚的時候遇見了她。
“怎麼會呢,咱們不是又相聚了嗎。以後,還有我陪着你。”
對於花雨這類似表白的話,李凝玉眼光一閃,只是淡淡一笑。
“沒錯,我們以後相見的機會很多,從此再也不會如從前那樣孤單。”
看了看前方逐漸縮窄的地道,李凝玉停下腳步,轉身看着花雨,傳音道:
“我現在是鳳衛統領,專職護衛後宮之責,不能離開太久,如無特殊情況,基本不會出宮,所以,以後都只能你進宮找我。現在我想問你的是,我們還能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