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九十一節:進化(一)
    夜裏忽然颳起了風。

    丘陵地過後,追尋着食屍鬼與魔女的蹤跡,他們一路穿過有起有伏的地形,艱難跋涉。

    愈是往東,地勢就越低。儘管再往東去越過森林的話就能來到遼闊高聳的帕洛希亞高原,但處山腳下的巴奧森林卻有相當一部分區域是位於莫比加斯內海的海平面之下的這使得它們常年潮溼又泥濘,形成沼澤。

    這裏本是小型兩棲類和爬行類的天堂,在入夏的時候若是如此深入森林的話,興許還能聽見連成一片的蛙鳴聲。

    但如今存在的僅有寂靜。

    寂靜之中,孤零零迴盪的呼呼的風響。

    過分軟爛的泥土使得大型樹木無法紮根穩固生長,因而這片區域所存在的僅有小型的灌木和野草。它們不足以遮擋住這能夠將油蠟布吹得獵獵作響的狂風。

    令人難以忍受的惡劣環境似乎進一步惡化了。

    在缺乏美味溫暖的食物和容易行走的地形之外,他們現在連想要好好休息也沒有辦法做到。

    風是從沼澤地那邊吹來的,正前方延綿不絕的地面全都是,唯有他們所處的這一小片地方還有身後來時的方向因地勢較高尚且有乾燥地面。毫無遮攔物得以暢通無阻的狂風,就連穩定的風向都沒有,從四面八方涌來。

    原先攀爬難受無比的丘陵現在變得令人懷念了起來,在這僅僅只是相對乾燥一點的土地上,樹木也無法長得過大。許多體積太大迎風面積大的樹木早已被連根拔起倒在了地上。

    冒險者們最初試圖判斷風向然後將帆布正對着風向傾斜固定這是無比標準的做法,可這狂風緊接着從另一面吹來,而早已枯死尚未倒下的纖細樹幹則完全承受不住這等風壓,直接就應聲折斷,連在帆布的尾部狂亂飛舞,彷彿有一透明巨人手持戰棍怒吼咆哮。

    最後他們總算控制住這一切,依賴倒下的巨大樹木和周圍的石塊作爲重壓,庇護所仍舊在狂風之中獵獵作響,冷風從任何可以鑽入的縫隙侵襲,令人不得安眠。

    輪班進去睡覺的人,到頭來都還是裹着披風重新走出了營地,即便已是深夜,他們也依然守着左右瘋狂搖晃的篝火,無法入睡。

    人類的力量,到底是渺小的。

    有經驗的老狩獵傭兵們臉色陰沉,這不僅僅是因爲連日以來的疲憊使得他們難展笑顏,還因爲身處這種環境之中,他們憑藉自身豐富的見識得以判斷出來己方的不利之處。

    食屍鬼和魔女的足跡一路蔓延至沼澤地之後遺失。

    白天發現蹤跡厚,本以爲僅僅幾個小時的距離,他們騎乘馬匹應當可以很快追上,但直到暮色降臨,他們只是剛好來到了這片沼澤面前。

    敵人的身影全無,有的依然只是類似的蹤跡。

    它們到底是涉水而過還是轉道走向其它方向,這隻能等到明天再繼續調查。

    人們別無選擇,只能就地紮營。這是最糟糕的露營地點,周圍空曠又缺少遮蔽物。他們無從隱藏自己的氣息,點燃篝火的亮光三公里外的敵人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警惕性使得老練的傭兵們開始不安。

    他們也知道這是目前所有的最佳選擇。冒險渡過沼澤是愚蠢的做法,而往回走一些雖說大抵可以避開這惱人的狂風找尋到足夠粗壯的樹木紮營,可卻會陷入更加無防備的境地。

    臨靠着沼澤誠然在這狂風吹拂下不能入睡,但至少到處都是積水的低窪地面可以在黑暗當中提供聲音這道警戒它杜絕了食屍鬼從這個方向悄然接近偷襲的可能,若是撤離到來時方向上的樹林當中的話,就連這地利也沒有,只能全方面地依靠己方的防衛。

    取暖和烹飪用的篝火是必需品,它在平坦綿延十幾公里的地面上無比暴露。

    但這還僅僅只是擔憂其一,那些可憎的亡靈擁有強大的夜間視野,即便是沒有火光它們也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真正讓老斥候們感到不安的,是風。

    作爲狩獵傭兵,他們跟野獸打交道的時間不在少數。

    機警的野獸或是魔獸,嗅覺都要遠遠超過人類。因此任何合格的獵手不論是普通的獵人還是職業狩獵傭兵,對於風向的掌握都是基礎中的基礎。

    光亮還能被地形所遮擋住,燒柴的味道,卻能被風帶出十公里之遠。

    莫要將自己置於上風位,主動判斷主動隱蔽,隱蔽性就是最好的防護最好的盔甲和盾牌。

    但在這狂亂又不停變幻風向的大風之中,他們是暴露的。像是黑暗中的一盞燈塔一樣將自己所在位置的訊息泄露給任何可能的敵人,這令人們感到十分不安。

    情報是不對等的,他們不清楚食屍鬼會從哪裏來,還有多少隻剩下。

    坐以待斃不是辦法,但主動出擊也面臨着相當的危險。

    在狂亂搖曳的篝火和火把照明的橘黃色光芒之外,一切皆是黑暗,一切皆是未知。

    而恐懼。

    在其中滋生。

    篝火依然搖曳着,木材取之不盡因而他們也不必擔憂,在遮蔽物的幫助下足夠龐大的篝火不會輕易熄滅。

    待在營地內的人們盯着它,篝火烤得他們的臉龐和手掌發乾。

    而營地外面的人背對着它。疾風颳得臉生生疼,儘管並未下雪,但暴露在狂風之中他們迅速地流失着體溫。裸露的手指開始變得冰冷而又僵硬,就連盤子和叉子都沒有辦法握緊廚師們盡力而爲了,他們將乾硬的麪餅進行烘烤出理然後用手頭邊僅存的香料配合果酒做成了熱騰騰的蘸醬。

    人們起初試着唱歌,試着就這好不容易配合得來的熱食做些什麼振奮一下士氣。

    但最後還是都安靜了下來。

    乾硬的麪餅到底還是令人提不起胃口,熱氣在風中迅速地消散。不出意外的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有這樣熱騰騰的美味可喫。

    “殺了馬吧,烤點肉喫。”

    “那裝備你是打算自己背嗎。”

    毫無生機的大地。

    只有寒風在呼嘯。

    半個月時間的跋涉,從一開始的雄心壯志,到現在的沉默寡言。

    擊敗他們的不是殘酷血腥的戰鬥,而是艱難的生存環境和枯燥乏味的搜尋工作。

    這本不應如此,常年在野外行走的狩獵傭兵們個個都是從大自然當中搜尋資源謀求生存的好手。可就連自然都已經毫無生機的時候,他們有再多的技能也無從施展。

    “就連面對最兇惡的獵物時,他們也沒有像這樣沉默過。”史蒂芬這樣說着,喝光了隨身帶的最後一點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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