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泰坦與雙眼閃耀神光的存在們仍舊行走於世間,巨龍不像如今這般罕見而那比龍都還要大的龐然巨物們發出地動山搖的咆哮,爲了龐大到堪比一個人類王國大小的領土而互相爭鬥的年代。
那連精靈都只能從古卷中一窺的遠古遺留下來的。
百米高的參天巨林。
就連巫女們在此之前都不曾知曉新月洲竟有這樣的地方。
或許一些更加古老的月之國古籍當中是對此有所記載的,但在多次變道穿過了暗無天日的密林之後,她們也是第一次面見此般壯闊景象。
赤紅的樹幹直入天空,粗壯的樹幹即便是11名鬼族手牽着手都無法環抱。比他們最大的那輛馬車從頭到尾都要粗大。
而這樣的樹木一棵接着一棵。
“好奇怪,看着像,杉樹種?但這可是在宛州。”通曉天文地理與世間生物的博士小姐在高高地擡起頭看清了巨樹的大致外觀與樹葉之後百思不得其解——杉樹一般而言是在更爲溫涼的地帶生長的樹木,也常常在高山更爲常見。
哪怕品種之間有所差別,在炎熱的宛州並且還是這種算不得高山的地帶,也顯然不太符合生長規律。
答案緊接着在他們步入那些與這些巨樹同樣存在,已佈滿藤蔓的潔白遺蹟時被給了出來。
“是人工移植的。”綾點了點頭,在筆記上如是記載。動植物會出現在遠離原本生長的區域,很大的原因就是人爲干涉。
就好像新月洲貴族愛喫的大米原本只存在於大河兩岸,而且也遠不是今天這麼稻穗飽滿的模樣。人工改良挑選可以適應特定氣候的版本,又對其中一些特性進行專門培養來滿足需求。像這樣的事情人類從歷史都已經遺失的遠古就在做了。
——但這裏的遺蹟絕非出自人類之手。
即便已經過去了遠超在場之人想象的歲月,依然潔白且輪廓鮮明的遺蹟柱子發出如珠如玉的溫潤光輝。或許是因爲密林的保護,風化作用似乎對其無效,它上面沒有任何看起來是歲月影響的龜裂與老化,若不是攀爬的藤蔓和厚厚的灌木根系,這一切看起來就好像剛剛纔發生。
擁有驚人年限的建築材料,它上面似乎蘊含着某種神奇的力量,讓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得被其吸引過去。
作爲短壽種的人類總是對永恆有一種衷心的嚮往,人們喜歡黃金並且尊其爲金屬之王恰恰是因爲金子不會受歲月影響。銅會發綠變暗,鋼鐵會生鏽朽爛,而只有金子哪怕剛剛出土也一如數千年前製作出來一般閃耀輝光。
“好美。”線條簡潔又對稱,哪怕只是一根癱倒的並且覆蓋了許多植被的柱子,它也很明顯出自能工巧匠之手。
“精靈建築。”亨利辨識出了建築的風格,精靈族沒有人類那種統一國家的概念,他們以部族四散居住在世界各地,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就只會用樹葉子遮蔽身體。
用一生去精進某種技藝的能工巧匠在人類社會總能得到大師尊稱,而長壽種遠超人類的壽命意味着他們對於某一方面技藝的精進程度也會相應地翻倍。
你一生的時間或許只相當於對方一次職業培訓。
但這裏的一切顯然已經消亡。
就連粗枝大葉的鬼族勇士們都屏住了呼吸,一行人安靜地在這絕美卻死寂的景色之中穿行。
參天大樹投下一道道光柱。
表面仍舊完好但卻被生長蔓延的植被撬翻的道路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馬蹄聲、車輪聲和腳步聲還有盔甲與武器碰撞的聲響迴盪,但除此之外便一片死寂。
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完好的廢墟隨着前進的步伐出現在眼簾之中。
穹頂和拱形似乎是精靈愛用的設計元素,這些建築遺蹟之中少有棱角分明如同人類建築的存在。大部分地方似乎採用了與之前相同的建築材料,還有一些地方更爲特別,是與樹木生長在一起看起來確鑿無疑是“活着”的建築。
“堪比一座大鎮。”武士們對其規模和細節的讚歎絲毫沒有誇大,這片遺蹟光是目前看到的部分恐怕就已經足夠容納數千人聚居,儘管精靈族大概不會像人類的人口這般密集,但也已經十分壯觀。
唯一算得上脆弱之物的木質房門朽爛,大部分精靈房子內部一覽無餘,而不論是他們路過時投入眼神的哪一間,都是空蕩蕩的。
“清理得這麼幹淨,像是集體搬走了。”洛安少女給出了她的觀點。
“也不一定。”而賢者聳了聳肩,“鏘——”地一聲用腳尖從旁邊的灌木叢中挑出了一件格格不入的東西。
金飾仍在,但刀刃與木柄已經朽爛的太刀,掉落在地上的一瞬間就折斷。
“也可能是後來人搜刮乾淨了。”
“想起什麼了沒?”他這樣說着,而之前參與過洞窟救援曾見過本地名爲土蜘蛛的矮人部族遺蹟的人,都多多少少感覺到了其中的相似性。
如今龍類與精靈矮人等里加爾常見異族徹底絕跡的這片土地,在過去似乎並非如此。
某一時間點上發生了某種事件,引起了其它各大種族對這片大陸的集體撤離,而留下來的,大多數也已經消亡。
月之國隱去了這方面的記載,或許是已經搜索乾淨的廢墟不存在多少有價值之物所以也不值得記載;或許是對於短壽種而言世代更替過快許多資料在漫長曆史的天災人禍之中遇到了遺失。
又或許是與其他一些什麼原因相關。
不論如何,這片大地已然死寂。
於時光中極其堅挺的潔白建築仍舊佇立,用活着的藤蔓與樹枝編織成的高架橋與哨站平臺在過去想必曾佇立着永遠機警的精靈守衛。
他們手握着比任何人類戰弓都要強悍的弓,射出的每一支輕銀打造的箭矢都可以以極高的速度和準確度命中對手。
但他們已離去。
此處獨留空城。
風吹過窗戶和木門朽爛的房屋帶來一陣陣“嗚嗚”的低鳴,就好像某種來自遙遠過去的歌謠,又彷彿仍在此沉睡的巨獸睡夢中的呼吸聲。
一切還是如此栩栩如生,好像下一秒那些優美而又高雅的生靈就會再度在這些建築中行走,歌唱,訓練,生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