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二百二十六節:高草叢(二)
    臨近凌晨2時左右,天空忽然下起了小雨。

    起初纖細而微弱,飄散在皮膚上時也僅有如羽毛拂過的輕微觸感。雖然體表變得黏糊糊的多少有些惱人,但還沒有達到形成困擾的程度。

    但在之後不到5分鐘內雨滴的觸感逐漸從羽毛變成了砂礫,聲音也隨之越來越清晰明亮。

    高高的草葉被雨水打得彎垂下去,又過了約莫10分鐘左右,遠遠的烏雲帶着電閃雷鳴飄來。當閃電劃破天際時,周圍的草叢乍看起來就好像一個個精神不振佝僂着身體的人一樣。

    逐步逐步變大的雨水伴隨着不規則的風。儘管一行人之前依託着馬車把帆布架了起來做成了一個棚子,但此刻因爲風向的胡亂變化雨水四處潑灑,仍無法有效保住篝火。

    在柴火和木炭被淋溼之前他們儘可能地搶救了下來,包裹起來塞進了馬車之中。但車內已經被非戰鬥人員擠得滿滿當當。原先因爲場地不大避免遮擋視野而沒有紮營,此刻令人有些後悔。但雨已經下了再扎也來不及,他們只能用披在身上的雨具和依託馬車再拉起來一些篷布勉強抵禦。

    已然入秋的日子儘管白天仍然燥熱,但到了夜晚降溫卻不少。此刻再加上暴雨,一不小心因爲受寒而得病可不是鬧着玩的。

    儘管戰鬥人員們大多身體強壯,該避免的風險爲了充大頭顯擺而故意去冒,也顯然並非專家會做的事。

    馬車頂部和岩石頂部的觀測只能暫時取消,他們儘可能蝸居在任何可以遮風避雨的地方免受天氣影響。而演變至暴雨的天氣帶來的不僅僅是體感上的不適,嘩啦啦的雨聲與風吹草動加上風雨對火光造成的影響,在聽覺和視覺兩方面上造成了更加嚴重的阻礙。

    除了閃電劃過的空當他們幾乎沒有辦法察覺到周圍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雨水就好像一片帷幕,即便有夜視能力的我們的賢者先生以及鬼族勇士們也會遭受視覺上的限制。

    這種無力掌控的局面帶來了不安與過度敏感,武士們開始顯得有些神經質緊握着武器草木皆兵。鬼族相對來說要好上一些,但也很明顯變得沒法放鬆下來。

    文明社會的人類終歸是和大自然脫節得有些嚴重了,哪怕由北往南的旅途已經持續了大半年有餘,武士們那訓練來在構築好的城池間戰鬥的習慣仍舊難以克服。

    但暴雨或許也不僅僅對他們造成阻礙。

    精靈獵犬終歸也是生物,它們不是食屍鬼那樣人造的怪物幾乎不受環境影響甚至於可以不用常規的進食等手段維生。因此環境的變化也會多少阻撓它們的感官。

    因爲暴雨而變得激烈嚴酷的環境宛如人類與獵犬之間簽署的一紙薄弱的停戰條約,雙方都因爲在這種環境下行動無利可圖因而暫且受到抑止。

    “是誰?什麼聲音?”緊抱着武器的阿勇第五次因爲一丁點響動而擡起頭看向外面,但一如既往周圍除了雨水和風聲以外什麼都沒有。

    另一名武士盯着篷布以下馬車車體外圍掛着的燈籠燭光發呆,儘管這樣使得他的視力在看向外面的時候會有所下降。

    自願參與守夜的小少爺怎麼坐着都感覺不舒適,他試圖挪一下身體以獲得更良好的姿態,手卻一不小心按在了滿是積水的地面上。

    冰冷的雨水浸染着高草的草汁,被稀釋過後的草汁沾染到皮膚上過個幾分鐘就讓人手掌發麻。

    “有張椅子多好。”彌次郎小聲地念叨着。他們只能設法用雜物堆積起來一小塊地方蜷縮着身體避開雨水,這根本談不上休息。睏意和嘈雜環境以及時不時響起的雷鳴聲共同折磨着他們的神經,白晝到來之前的時間從未如此漫長,他們只能藉着微弱的火光盯着地面上的積水消磨時間。

    根據綾所言,一行人如今所處地帶在地理上稱作丘陵。這種地形在月之國也不算少見。丘陵地帶很常見含砂成分較高的土壤,這種土壤非常適合種植和人社會各個階級都愛喫的白蘿蔔等蔬菜。眼下所在的這片高草叢也是類似的環境。

    含砂率高的土壤與黏土相比吸水的能力要強上許多,因此儘管暴雨傾盆,積水卻始終只是沒過手背的高度。

    除非在地面上走動或者直接接觸,還不至於打到對他們造成困擾的級別。

    這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這種程度的大雨哪怕是以蜂蠟與油作了防水處理的里加爾皮靴也會被浸透,更不必提和人愛穿的草鞋。浸泡在稀釋草汁的積水中令守夜人們的足底發麻,沒有踩着地面的實感。

    雖然高草有毒的草汁效果會隨着時間逐步退卻,但除了慢慢等待以外卻也沒有什麼辦法這點是最爲惱人的。

    最是無聊的等候折磨人心。

    他們沒有任何可做的事情,暴雨傾盆眼下雖然風逐漸小了卻因爲地面積水就連燒點熱水喝杯茶都做不到。到外面淋雨巡邏和只能維持一個姿勢蜷縮在一小塊地方上休息到底哪個更糟都難以判斷,只能抱着武器在睏意和神經過敏之間來回搖擺帶來的煩躁感之下期盼時間快些度過。

    精靈獵犬大抵是會襲擊他們的,明知這一事實卻只能被動地等待讓武士們的心態愈發煩躁。

    “在下沒法忍受了!”已所剩無幾的武士其中一人起身這樣大喊着:“與其等待襲擊,不如主動出擊,堂堂正正戰鬥!”

    他顯然是個典型的戰士,有威脅就要解決,並且立刻就要解決。

    和人武士階級儘管有不少技藝方面因爲長久和平有所走形,但那份尚武精神卻是確確實實值得自滿的。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道理不論哪個國家都能通用,有的時候一個久經訓練的劍客在街頭鬥毆中輸給了小混混的原因純粹就只是後者有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勇氣,敢用刀去刺人。

    用明知道不會傷人的練習劍和熟知的同門或者師傅進行對打訓練,和用開刃的真劍去砍一個陌生人的心理前提是完全不同的。越是熟悉劍技知曉武器的破壞力,搞不好反而就會因爲這些想法而造成了心理上的束縛。

    彌次郎曾經便遭遇到了這種局面,但總的來說武士仍舊是崇尚武勇信奉豬突猛進的。

    ——但這種教條也有好有壞。

    好處在於他們在面對劣勢局面時士氣也不容易崩潰,這種信仰與文化讓他們更加傾向於爆發出戰鬥力險中求勝。

    壞處則在於,這種文化背景下成長起來的戰士缺乏迂迴思路和忍耐力。這也是亨利與米拉等里加爾傭兵時常感到無奈的地方,和人武士之中像鳴海這樣合格的指揮官角色其實極爲稀少,大部分人都會像是眼下這位武士一般,急於求戰;急於自證榮耀;急於解決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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