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二百五十二節:月國新年(二)
    兵器格鬥中一寸長一寸強的說法從來不是誇大,儘管包括我們的洛安少女在內許多較爲了得的劍客都可以用劍對付長矛等尺寸佔優的武器,但這種操作的大前提是技術上保持碾壓。

    在雙方技術對等的情況下,持有長兵器的一方總是佔據着更大的優勢——而眼下便是這一定律的最佳論證:

    同心之中最年輕氣盛的一人小碎步拉近距離後一個衝刺便將十手向着浪人的心口刺去,他的步伐是和人劍士愛用的跺腳墊步衝刺,進攻的時候一直維持左腳在前而沒有替換成右腳。這種技法的好處在於前進的同時能維持重心不變,避免了邁步換腳時被抓住重心更替的瞬間進攻而失衡。

    穩打穩紮有如教科書一樣舉動,但對手亦是如此——

    鐵打的十手實在過短,同心爲了命中對手將整條右臂直直地向前探出,但浪人只是小退一步稍微拉開距離便避開了攻擊。並且他抓住對方手完全伸出離軀幹核心過遠缺乏支撐的這個瞬間,擡起太刀用刀的側身拍中十手。

    “當!”的一聲火花四濺,雙手握持的太刀對上單手握持並且伸得很是遠離身體的十手,年青的同心理所當然地難以控制十手差點脫手飛出,旁觀的同僚們都只道要糟,但已經見血過的浪人毫不遲疑。他以完全相同的墊步技法逼近,但緊接着改爲足尖着地一個衝步的同時太刀砍下。

    “唰——!”“當鏘——!”“啊啊啊啊——”慘叫聲隨着鮮血灑落在新京石砌的路面上,年青同心持械的右手被齊腕斬斷,這一切發生在僅僅兩秒時間內,他的同伴反應不可謂不快,在浪人準備使出第二斬時逼近了過來使他立刻後退免得被包圍。

    最年長的同心趕緊護着受傷的年青人退到後面,而前方兩位中年同心一左一右架着十手逼近了過去,他們打着浪人再強也並非三頭六臂只能同時對付一人的想法勇猛地撲了上去。但只見浪人一轉身毫不猶豫地跑向服裝攤子,撈起一塊綢緞就丟向了其中一人,緊接着舉刀就朝着另一個同心刺了過去。

    “卑劣!”被綢緞套着臉罩住的同心大罵着手忙腳亂地試圖擺脫,而另一名同心爲了躲避太刀直刺忙不迭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連十手也丟掉。但他們到底還是人多,又有兩名同心趕過來支援因此浪人始終沒能殺死任何一人。

    “有實戰經驗的耶。”洛安少女看着這一幕如是感嘆着,若說一開始的握刀方法還是在道場裏可以練出來的,這種隨機應變的能力就只有經歷過實戰才能得到了。

    “多半是北部某些地方潰逃的士族吧,在戰敗之前與藩地軍有過交手。”紅髮的劍士應和着說道。

    就這樣站在旁邊坐井上觀顯得他們像是很冷血無情,但月之國有自己的法律存在,尤其這還是天子腳下。管你是多麼出衆的劍客,在沒有特權允許的情況下拔劍傷人這些同心們非但不會感激你還會把你捕入大牢。

    能在新京境內不問是非拔刀的就只有被賦予了特權的火盜改方,其他人哪怕是武士拔刀事後也是需要被過問的。更何況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異鄉人。

    和人武士是極爲高傲的,這種高傲讓他們抗拒其他人的協助,尤其還是被他們視爲蠻族的里加爾人。士可殺不可辱,有時候他們寧可戰敗也不願意請求其他人協助。更別提一行人只不過是新年逛街,沒有人攜帶任何武器,儘管身高體格擺着但周圍的和人也只當他們是遊客。

    ——但讓我們話歸原處。

    在瞧見剩下5名無傷的同心一口氣一起逼近過來以後,這名浪人瞪着滿是血絲的雙眼回過頭瞧見了還捂着門牙唉喲唉喲地叫着的店老闆,竟是一個箭步衝上去逮住了他,緊接着把刀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卑劣!”挾持人質的舉動再度爲同心們所不齒,但他們大聲咒罵有關於榮譽的東西對於已經一無所有的浪人而言卻沒能觸動半分。

    雙方再度陷入了僵持。

    家沒了,應當侍奉的家主也沒了,苟且偷生前往新京也不過是想重新拿回作爲武士的尊嚴。

    可他遭受的只有冷眼。

    這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一幕。多年的和平加上貴族喜好納妾,年青的士族子弟本就人滿爲患,所有可以供職的地方都被想方設法地塞進去所需實際人數的10倍以上,人浮於事的新月洲官僚體系環境也因此變得極其嚴苛。

    沒有背景,失去了家主淪落爲浪人。加上北方藩地的戰事,會在這種時節點出現在新京的北方浪人多多少少有那麼點被視爲逃兵敗將的意思。

    “現在降服,或許還能保全你的榮譽!”同心之中爲首之人開始嘗試以言語勸服,但一開始就沒能成功到現在局勢更加僵化又怎可能出現改變。

    “榮譽,榮譽。”那浪人嗤笑着,儘管只是重複念這個詞彙,語調之中卻有幾分嘲諷的意味。

    “丟棄了榮譽便再無翻身之地,若武士的世界不是如此非黑即白,又怎會。”他話沒說完便陷入沉默,店老闆拼命地向着同心們打着眼色,而浪人未說完的言語和雙眼之間盡是惆悵。

    他經歷了多少,同心們僅僅只能猜測。

    平心而論,哪怕僅僅交手片刻也能看出來這名浪人並不弱。

    在同心們看來,他的水平甚至足以開一個道場傳授劍術。

    而即便在視角更加廣闊的里加爾一行眼裏,這名浪人也是較爲出衆的。

    新月洲武家階級內部遠比里加爾更爲完善的武術溝通交流環境能讓他們之中許多人打下良好基礎,但問題就在於和人一根筋認死理的性格導致他們也往往“過於專精比武”。和平環境下的比武演練始終是爲實戰打下基礎的,若不能端正心態一心只追求比武場的勝利與虛榮而導致技藝變形過分拘泥於形式與儀式化,就會出問題。

    但若是歷經某些生死關頭,在真正戰火與刀鋒的考驗下心態產生蛻變,那麼這十數年乃至數十年如一日的鍛鍊,便可迅速融會貫通成爲飛速成長的食糧。

    他們到底是充沛的資源和數千年文化薰陶下誕生的武者,光是起點就遠比大多數沒有導師的里加爾傭兵甚至是導師水平一般的里加爾騎士要高。

    只是自身的技術和理念也往往會成爲枷鎖,能否打破枷鎖就成爲了能否更進一步的關鍵。

    浪人是已經打破了自身枷鎖者,他一旦進入戰鬥狀態行動就迷惘全無,一心只爲戰勝與生存。而這些同心們很顯然並非如此。

    ——可兩者所處的地位卻恰恰相反。

    在一個身份地位背景出身比個人能力更爲重要的社會里,他是多少一心一意磨練技巧最終卻默默無聞之人的縮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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