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一百五十一節:歐羅拉的噩夢(二)
    在一般的英雄傳奇故事當中,主人翁在奮力一搏擊敗了可怕的對手之後,故事就應當迎來尾聲,一切都美滿和平以大團圓結束。

    但現實中勝敗這種東西並沒有那麼絕對,一場戰役的勝利也並不代表一切就這麼結束。

    蘇奧米爾與教會的聯合部隊誠然是擊敗了5萬人規模的帝國軍,並且把態度死硬不肯降伏的尼格松親王就地斬殺。

    但這支部隊僅僅只是偉大帕德羅西帝國軍的十幾分之一。

    損失絕對算不上是微乎其微,但卻也遠沒有到達能夠令希格蘇蒙德一世撤軍的地步。

    用蘇奧米爾與耶緹納宗神聖聯軍總元帥海米爾寧海茵茨沃姆自己的話語來總結的話:“這場戰役的勝利,象徵意義遠大於實際意義。”

    他顯得十分冷靜,或者應該說比之前都更加冷靜。許多認識的人都說他變了,在1340年年末的那場衝突和逃亡歸來之後,再度在歐羅拉睜開雙眼的海米爾寧已不是過去的他。

    人總是會因爲一些什麼事情而成熟起來,這類刻骨銘心的記憶作用尤其顯著。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善於以言語表達自己情緒的人,因爲成長環境的關係,行事作風也一向現實主義多過於理想主義。

    他難以看到未來,也無法對於人類這種生物懷抱期待。因爲從小到大見到的黑暗面遠比光明更多,人性的底線有多低下,因爲一些實際上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就可以演變成如何糟糕的後果,他見過太多太多。

    海米爾寧是個悲觀主義者。他總是對一切都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而命運弄人,一切卻也總是按照他最糟糕的打算髮生。

    “我是無法獲得幸福的人。”

    “你知道麼,當我19歲的那年知道了赫墨斯皇太子是我的父親以後,我腦海當中的第一時間充滿了的情感並非喜悅。”

    “望着他那充滿愧疚和慈愛的臉龐,我滿腦子所想的,卻是這一切太美好了不可能是真的。”

    “現在細細想來,我也許早就在心中下達了這個男人是不可信的,他光輝又慈愛的一面都是虛假的這樣的結論。因此當最後這一切確實被驗證的那一瞬間,我甚至有一種果然如此的釋懷感。”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啊,薩妮婭。”

    “這不怪你,被惡意所長久籠罩的人,到頭來會連僅有的善意都難以打從心底去相信。認爲所有人都有着不爲人知的黑暗歷史,是懷抱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來靠近自己。”

    “如同對狼與兔子同等地豎起尖刺的刺蝟。”

    “你只是.......被生活推動着變成了這樣而已。”

    “但我對不起他啊,薩妮婭。”

    “他或許傷害了我的母親,他的豐功偉業或許全都只是出於愧疚之情而接手的。”

    “但那是我的父親。”

    “因爲自身的不自信,我不肯相信這真的就是我一直在找尋的那個人。我始終與他保持着距離,甚至在驗證了他確實有惡劣過去的時候也有一種解脫的感覺。覺得自己一直以來的猜想都是正確的,想要就這樣劃清界限。”

    “這可不是勞什子的正直。”他說道:“這只是怯懦。”

    “因爲凡事都會劣化,與其相信之後失望不如一開始就保持距離。”

    “沒有信任就不會有背叛。正是這種做法,讓我連最後好好與自己的父親道別都沒能做到。”

    “希格蘇蒙德皇帝,我尊貴的祖父那源自於迷信的仇恨也許是不可理喻的。但真正傷他最深的人,是我。”

    “他窮其一生爲自己犯下的過錯贖罪,他拼盡全力試圖改正,而我只是揪着他過去的錯誤不放並以此爲由對他針鋒相向。誠然我可以找許多理由來解釋,但歸根結底,這只是我想試圖與不完美的人保持距離。”

    “我啊。”

    “不過是個懦夫罷了,薩妮婭。”

    “口口聲聲說着想要去尋找幸福,但到頭來卻又因爲害怕受傷而不去接觸保持距離。我終歸成爲不了你,無法像你那樣一直對於這個世界懷抱希望,我只能看到事物最惡劣的一面,甚至有意地去尋找這些面來證實自己的觀點。”

    “我看不到明天,因爲光是要在今天活下去就已經竭盡全力。”

    “.......”她沉默,只是安靜傾聽。

    “但是這樣的我也有一些可以做到的事情。”

    “正因爲永遠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我才能夠帶領他們跨越過目前這個難關。”

    “這是赫墨斯皇太子不。”

    “我的父親海米爾斯留下的,作爲一位父親能夠給予兒子最後的饋贈。”

    “他不在乎他的名聲會變成怎樣。”

    “多麼諷刺啊,我一直等到他死後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不是別有用心,也不是心懷愧疚,他只是做了一位父親該做的事情。”

    “我也許無法對未來懷抱期望,但最少我能夠帶領他們。”

    “跨過每一個當下的難關。”

    1340年隆冬的那個夜晚,在篝火的旁邊,海米爾寧如是說道。而僅在次日,他向着整個蘇奧米爾境內的人民以及白色教會耶緹納宗的信徒,公佈了自己當年出生的真相。

    一瞬之間整個蘇奧米爾迎來了一場地震,而這一說法結合新代主教薩妮婭以至於教皇本人的確認過後,就像是瘋生的藤曼一樣瞬間蔓延了整塊地表。

    憤怒的信徒們衝上了棧橋把掛牌上赫墨斯皇太子的名字鑿掉,他們本想把牌子和棧橋也一把火燒掉的,但在騎士團的阻撓之下終於沒有把這個重要的港口部分給破壞掉。

    “帝國隱瞞了這一事實”

    “令人憎惡的拉曼強權主義”

    藉由教會人脈迅速宣傳開來的說辭將海米爾寧本人打造成了“虛僞的帝國人視爲醜聞想要掩蓋的蘇奧米爾的孩子”,而緊隨其後帕德羅西帝國對於蘇奧米爾的宣戰來得恰到好處,如投入油桶中的火星,直接把整個民族還有信徒們積壓的憤怒點燃。

    順理成章地臨危受命的海米爾寧海茵茨沃姆成爲了教會神聖聯軍的元帥,但底下的人們高呼他名諱的時候總是越過了前半截那代表了醜惡歷史的部分,而以海茵茨沃姆概括,稱他爲“揹負奇蹟之名的人”。

    而他也確實爲他們帶來了奇蹟。

    上一次在與帕德羅西的全面衝突之中獲得勝利,對於蘇奧米爾人而言已是500年之久的塵封歷史。

    他們甚至開始將海米爾寧與羅森塔古斯塔夫基維爾這位蘇奧米爾的傳奇軍神相提並論,稱呼他是有軍神託夢。而教會也適時地開始宣傳他們是有神明相助,神聖不可侵犯的軍隊是不會失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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