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六十六節:青知主府(三)
    有些出乎米拉預料的是,在被賢者幾乎是單方面壓着打地擊敗了以後,那位原本一副惡人相的少爺卻並未爲難他們。

    或許是被賢者一針見血地點出了他武技上的不足,這份衝擊遠大於被挑釁被擊敗的羞恥緣故,他沉默地走到了一旁一言不發,再沒搭理一行人。

    這點算是讓米拉和櫻還有旁邊的武士領隊都鬆了口氣,因爲若是這位少爺惱羞成怒要求武士隊長把三人就地處決的話,以月之國嚴苛的上下級關係,他確實只能從命。

    哪怕處決了老爺的客人會導致他自己人頭落地,要向少爺發火那卻也是老爺纔有資格做的事情。

    這便是有着四千年封建傳統的月之國纔有的情景,不光是平民不得反抗武士貴族,下級武士對於上級貴族的命令遵循也是絕對的。

    他們須要遵循一系列嚴苛到不近人情的規則:從懂事起,作爲武侍者,不單武藝必須時刻磨練,如何侍奉君主之道也是一代人接着一代人言傳身教,形成了不可動搖的準則的。

    無規矩不成方圓,構成月之國四千年安穩的,構成了武士階級根源的,便是這上上下下都需要嚴格遵守的準則。

    這或許是這個國家,與里加爾最根源的區分吧,洛安少女細細觀察着這些武人的舉動和嚴肅的面龐,如是想着。

    里加爾人的君王即是法律,在貴族的領地上,貴族自身又是某種程度的法律。

    若有明君賢人引導,那麼一國一城自然可以繁榮昌盛。但若是遇到了昏庸無道之徒,那麼國家或是城邦也勢必會因爲個人的愚昧無能而衰亡。

    換句話說,許多里加爾國家的命運,是與其最高領導者的個人能力緊緊綁在一起的。

    人會犯錯,會有衝動。因此古往今來才一直有“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之類的名言警句。

    但月之國是不同的,儘管她所見的不過如管中窺豹,尚不是一切的全貌,但洛安少女卻依稀可以感覺得出。

    控制着這整個國家的,是凌駕於一切之上的嚴苛守則,是一個所有階級的國民都世代遵循的傳統。因爲它不是人,所以它不像人那樣會犯錯,會衝動。月之國的皇室自號大月神之子嗣,他們將自己從凡間的領導者上升到了神格的化身,又以這種超然的身份所帶來的神祕感,抹去了作爲人所需要揹負的許多事物。

    他們是這個國家的最高領導者,但或許就俗世掌權方面,卻並不如里加爾的皇帝與國王麼那麼熱衷。

    非人的存在,無形的存在,絕對理智必須絕對遵守的生活方式、階級觀念。這種嚴苛到就連蘇奧米爾人多半也會汗顏的傳統與守則,構築出了月之國長達四千餘年的和平。

    祖祖輩輩都是以這種方式生活的,這個國家四千餘年的繁榮昌盛,已經足以證明這種視集體意志高於個人意志的方式,所具有的優越性。

    所以倘若青知府的小少爺下令要武士們斬殺三人,他們必定會遵循,哪怕之後必須全體自裁謝罪,也毫無猶豫。

    因爲比起正確,他們更在乎的是自己是否反抗了自己出身的階級,是否反抗了這個國度的傳統。

    某種程度上,米拉對此感到不可思議。

    但在另一些方面上,她卻也稍微感覺自己可以理解。

    人類的思維是有慣性的,某事做久了,就會成爲習慣,而習慣被正式化了,被許多人共同認可了,則會成爲這些人共同的“傳統”。

    違背習慣有多難

    就拿她自己來說,習慣了在里加爾世界有充足資金,可以購買各種食材和野地營帳等裝備之後,到了月之國重新變得無依無靠,米拉就感覺到了嚴重的不自在。

    而這還僅僅只是一兩年的習慣。

    要讓這些武士們背離自己自懂事起就經受的教育,十幾年光陰如一日遵循的守則,這來自於他們自身的阻力,只怕會遠比白髮的女孩自己那小小的不便更爲巨大。

    接下去的路途上沒再起其它波瀾,在又越過了幾扇門,從狹小又缺乏裝飾的房屋來看很明顯走的都是一些後勤部門和雜物間以掩人耳目之後,他們總算來到了一間一看就是大人物居所的二層長屋。

    冠冕堂皇的城主府邸,每日客人絡繹不絕,顯然不是亨利他們這一行人能過去的。一旦撞見了哪個長舌婦,那麼青知城主接待了一行南蠻人之類的消息就會像風一樣傳播開來。

    所以他們來的時候走的是暗道,等待城主的地方,也是位於府邸後方城主一家的私人居所,而非辦公的正廳。

    這裏都被心腹武士把守密不透風,不是隨便的訪客就可以進出的地方。

    “請在茶室等待主上。”武士領隊這樣說着,緊接着就揮手讓拿着之前收繳的三人隨身武器的幾名武士走到一旁,去把東西收納在倉庫之中。

    “還請脫鞋。”武士領隊再次開口,接着對着自己的部下打了兩個手勢,大部分人就都散開,只剩下兩名手持長矛的站在了兩側。

    “咔嚓”茶室的內裏有一名跪着的女人低着頭打開了門,緊接着對着武士領隊鞠了一躬,退了出去。她全程都沒有擡起頭來,動作卻依然流暢。

    雖說稱作長屋,實際上說成複數隔間連成的長走廊或許更加合適。亨利等人褪下了腳上髒兮兮的鞋子,而出乎意料卻又算在意料之中的是,武士領隊同樣也跟着他們走了上來。

    青知城主家的府邸亦是典型的和人建築風格。由於地處河道附近,地面潮溼陰冷的緣故,房子本身是用木架子擡離了地面的。一行人將鞋子遺留在了泥土地上,緊接着踏上了平整的木板,走進了用有着稻草製成的軟墊的茶室內部。

    兩側紙門都已經打開的茶室光十分透亮,而亨利、米拉還有櫻三人都隨意坐下之後,武士隊長才走了進來。

    茶室的內裏沒有太多的裝修,除了一盞紙糊的燈籠放在另一側以外,就只有正中間塗了黑漆的圓形小矮桌,以及三人正對面的一個紅

    木的櫃子,和掛在櫃子牆壁上的一副字畫。

    “主上仍有公務,但諸位到來的消息我的部下已經前去通知,所以請與我一併在此等候。”武士隊長如是說着,解開了自己頭盔的繫帶,並且將腰間兩把刀之中的長刀抽出,放在了自己身後靠近櫃子的一側,隨後又將身甲除下。

    他緊接着的操作不光是米拉,連亨利也不由得提起了性質。只見這位武士領袖旋轉了一下頭盔頂部一個扁扁的旋轉杆,與弧形框架上的長條凹槽對齊之後,整個頭盔就由立起的圓錐形結構重疊成了一個無數大小圓圈組成的圓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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