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七十二節:路漫漫(三)
    儘管時間尚早僅是正午時分,和人的武士們卻都將裝有行李的木箱從馱牛的身上卸了下來,在竹林當中找了片較爲平坦的空地,儼然一副打算就這樣開始紮營的模樣。

    “往前的路是山道,狹小難行而且有土匪。半日無法走完,若是在那邊過夜,我們之中多半會有不少人被擄去或是割了喉嚨。”提着一些炊具走過來這邊借亨利之手交予夷人的鳴海開口如是解釋道。儘管所說的東西着實危險十分,但他語調平淡似乎這並不算是什麼大事。

    “我們現在紮營,今日傍晚休息到凌晨,啓明星升起就出發。之後一刻不停地走的話,便可在明日傍晚穿過這片山地。”他給出的解答符合常理,因而聽講的博士小姐也就點了點頭,之後又返回到了亨利他們這邊,在轉述過後又由璐璐轉達給那些夷族人。

    兩方人馬之間僵硬的氣氛哪怕被雙方各自的領袖人物暫時壓下去了,卻也並未就此消失。鳴海與特木倫都同意雙方暫時保持距離纔是較爲妥當的方法。這使得消息的傳達只好以一個人一個人傳過去的方式進行,雖然看起來有些蠢,但確實是眼下最好的選擇。

    比較麻煩的就是成爲了中間人的亨利他們一行得負責左右跑走。

    嚴格來說在場的有三方勢力:彌次郎與鳴海那邊的是和人武士貴族,而特木倫則率領着逃難的夷人部族。餘下的亨利他們這些遠道而來的,以及和人卻不屬於青田家的博士小姐、花魁,還有璐璐這個雖然是夷族人但卻並不是特木倫部族成員的,算是第三方。

    彼此之間雖然目前利害一致,但考慮到是傳教士們挖牆腳的行爲引發了新京對於少數民族和外國人的敵視進而導致了夷人的遭遇,而和人又是動手進行迫害的一方,夷族人顯然與雙方都不可能是真的交好。而哪怕換剩下的兩方,作爲外來的不速之客,彌次郎對亨利一行也是沒有太多好感的。所以這真要理清三方人馬誰和誰有矛盾,非要說的話只怕全都有,只是目前還維持在合作狀態。

    這個團隊三方成員的關係是不平等的。以長途結伴旅行而言,這是一種最不健康的狀態。

    這是連咖萊瓦那種愣頭青都懂得的道理,當初爲了證明自己有價值與亨利和米拉一同旅行,他總是想方設法找活幹。而有過不少作爲傭兵的經驗,也與很多人合作過的我們的賢者先生與洛安少女,更是不可能不懂這種道理。

    一個良好的團隊總是有着合理的人員工作分配,斥候有斥候的工作;領導有領導的工作;後勤有後勤的工作。各司其職不光能令隊伍運轉高效,不至於因不合理的工作分配導致戰鬥人員過於疲勞失去戰鬥力之類的,也有助於維持團隊成員良好的心態。

    打個比方,傭兵不會要求金主拿起劍一起戰鬥。因爲對方付出了金錢,而他們就付出勞力。

    而眼下這一支百人大隊處於的所謂極不健康的狀態,指的就是所有任務其實都落在了同一批人武士們的身上。

    夷人沒有多少戰鬥力,雖然也有一些青壯年,但婦孺更多,自衛都十分堪憂。而亨利與米拉雖然有一些戰鬥能力,卻僅有兩人,咖萊瓦勉強算半個,璐璐、綾和櫻加起來也能算半個,這自然是無法與三十餘人全副武裝還帶有馬匹的和人武士相比。

    所以護衛的任務,是武士們擔當。

    再者,博士小姐是新京人,離這裏遠得很加上學者特性她註定更多時候閉門不出。花魁雖說是沼澤村的人,待在自己的安樂窩的時間也有點長這兩位是家裏蹲組合。而我們的賢者先生一行出身里加爾,夷人們也是儘量與和人不來往的作風,自然也是討論範圍以外的存在。

    換而言之,嚮導的工作,也是青田家的武士們擔當。

    護衛、嚮導,都由他們擔任,除此之外就連喫的穿的一路上用的也都是城主青田提供。

    亨利他們這些異邦人還有夷族人的男女老少所需要做的,就是在武士們的護衛之下跟着他們走,然後喫的東西還是他們提供。

    什麼活都是高貴的武士老爺幹,而他們這些南蠻異邦人這些北方的蠻夷獵戶,卻反倒是喫白飯的。

    這種情況怎麼想都不太對勁。

    所以足輕們會反應激烈也在預料之中,雖然不過半天的行進這場衝突更多是因爲不同文化背景的緣故。但倘若旅程持續下去,亨利等人與夷族人不找到些什麼事情來證明自己的價值,武士們必然會因心裏不平衡而產生越來越大的不滿。

    儘管和人的文化極盡剋制所以他們不會輕易把這種情緒表現出來。但哪怕不考慮到危急情況的相互配合,僅僅只是從這段結伴而行的旅途本身的體驗出發,不激化矛盾,想辦法化解不滿也是比起賭氣更應該做的事情。

    從個人的角度來看,別人給你冷臉那麼確實也不必忍氣吞聲。但專家之所以是專家,就在於他們能夠公私分明。哪怕在私人情感方面上合不來,爲了團隊整體的利益考量,也要拿出專業精神,克服個人層面的矛盾,達成高效的合作,共贏。

    這一點也是賢者之前會忍耐拉曼學

    者一行的無理取鬧,最終又選擇分道揚鑣的原因。倘若只是個人的無理取鬧那麼他們作爲專業的冒險者,專業的掛牌傭兵,有必要拿出應有的素養來對待護衛的工作,忍耐這種行爲。但那位學者導師洛蘭是打着別的歪心思的,這份歪心思會有把他們捲入到旋渦之中的風險,賢者判斷出了這一點,才選擇了切斷聯繫。

    只是哪怕是他亨利梅爾也終究是沒有辦法預知未來。

    洛蘭只不過是“打算”把他們捲進去,但把他甩在了身後想避開這份麻煩的一行人,卻又一頭撞上了叛軍與怪物,還被幾千人的武士追殺。相比起來,也許被甩在身後的洛蘭等人反而找到了艘小船之類的,平安無事地抵達了大城市也說不定。

    該來的東西終究會來,不論怎樣試圖規避。

    就好像里加爾古典時代的關於“避雨的人”的寓言一樣,你以爲你只要等到現在避雨的這棵樹溼透了換一棵即可,但這場雨的波及範圍遠比你所想的更大。

    人的眼界是有限的,哪怕我們的賢者先生所生存過的漫長歲月給予了他遠比普通人更多的知識,以及看待問題時更加遼闊的眼光與時間尺度,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依賴目前所知的東西選出可能性最大的一項罷了。

    亨利無法憑空捏造出未知的東西,也無法保證自己所預見的事物就每一次都肯定是絕對正確的。

    不論如何,像是命運作弄一般,他們現在已經是身處旋渦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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