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二十九節:艾卡斯塔的風(三)
    或許是因爲前些日子的降雨,在傍晚時分,艾卡斯塔平原很大的範圍內開始泛起了稀薄的霧氣。

    待到晚飯過後士兵們出發來到南側的森林之中時,濃霧已經達到了幾十米的距離都沒有辦法看清的程度。

    迷霧之中的森林看起來就好像是亞文內拉傳說中無頭的騎士會出沒的地方,爲了不掉隊,所有人都採取了緊密的陣型。

    起霧對意圖隱蔽前行的亞文內拉軍隊而言是一個天賜良機,但夜晚本來就低微的能見度再加上這陣霧氣,行走於森林之中的騎士和軍士們臉上的表情都顯得凝重不已。

    迷信加上確實存在的危險讓他們感覺整片森林都是懷有敵意的,許多人都神經緊張了起來,一點風吹草動就左右觀望着。

    崇尚西瓦利耶式生活的貴族們或許從未真正融入過這片平原。

    外在與內在由昂貴盔甲和各種繁複禮節組成的他們在將自己與普通的亞文內拉人區分開來的同時,或許也把自然給隔離開來了。愛德華仔細地觀察着那些打頭的弓手們,爲了生計,常年行走于山林的他們有着矯健又輕盈的步伐,在複雜地形時他們步行的速度甚至比戰馬都要快。那身姿與白霧融爲一體,這種自然而然的氣質和千錘百煉的動作是在狩獵那些遠比人類更加機警的野生動物時鍛煉出來的。

    物資的貧乏讓這些農民出身的弓手們更多地使用技巧和經驗來代替工具,他們將星星用作判斷方向的指示,從地面上的每一絲不自然的痕跡和植被的生長判斷哪邊是安全的適合大軍前進的道路。

    愛德華陷入了深思,正如其他許多此時此刻坐在馬背上的亞文內拉將領一般。

    騎士和軍士們固然裝備優良訓練有素,但當真正行軍起來時,一千名弓手發出的聲響都要比十名亞文內拉騎士更少。這些以往他們未曾真正關注過的亞文內拉佔據了絕對的‘大多數’的普通人有着太多的地方是值得他們學習的,一頭金髮的王子如是思考着,亨利在幾個小時前跟他說過的話語經過這些細節令他愈發地深思了起來。

    一百年前統一起來的亞文內拉人來到了艾卡斯塔平原,但真正意義上的融爲一體,或許從未有過。

    來自西瓦利耶的貴族們從始至終都是西瓦利耶的貴族,若要真正地令這個國度強盛起來,不把民衆和貴族之間的隔閡打破是不行的。

    他收回了思緒着眼於當下——最大的問題是時間。

    準確的愛倫哨堡被襲的時間無人知曉,但隨着向它運輸補給的日子接近,西瓦利耶隨時都有可能進攻亞詩尼爾。考慮到瓦瓦西卡、愛倫哨堡和亞詩尼爾這三者之間的相對距離都沒有過大差距,他們實際上擁有的領先優勢並不多。

    愛倫哨堡到亞詩尼爾不繞道直走要走上兩天,而從瓦瓦西卡前往亞詩尼爾則在正常情況下要走一天半——再加上伏擊位置的因素,走正常道路的話留給他們的時間實在是太過短暫了。

    僅僅半天的緩衝時間,考慮到西瓦利耶人的主力是機動能力極強的騎兵,稍有誤差的話愛德華旗下的這支部隊很可能就跟對方擦肩而過。失去伏擊的機會放任對方長驅直入的話之前一切的努力也就白費了,因此在那場演講之後將整支軍隊擰成一股繩的愛德華王子令手下的弓手們作爲前鋒引領整支隊伍橫穿森林,生生地將到達指定地點的時間壓到了一個晚上。

    刻不容緩,整個國家的命運此時此刻就寄託於自己這些人的身上。

    天公作美,濃重的大霧根據那些熟悉艾卡斯塔平原的弓手們判斷至少會到明日下午才散去,考慮到夜間行軍的危險性,西瓦利耶人很可能會選擇等到後天的白天才出發。換句話說他們至少還會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做好伏擊的部署。

    一切,就看這兩天了。

    呼吸着口鼻之中冰冷潮溼的空氣,愛德華抓緊了繮繩。

    ……

    月落,日升,一天過去。

    濃濃的霧氣直到下午時分才被熱烈的太陽所驅散。

    愛倫哨堡前面有着些許起伏的草原上散發着一股難聞的積水的臭味,阿梅代·德·伯度安爵士眉頭緊皺地捏着他極具西瓦利耶特色的大鼻子。

    他一直非常地厭惡這片土地,厭惡這裏討人厭的住在城堡之中仍舊呼嘯個不停的惱人寒風,厭惡這片長滿了野草的大地,厭惡這裏不知好歹的人民以及貴族。

    “呸。”爵士狠狠地向着平原啐了一口,霧氣讓他披在身上的絲絨披風沾上了許多的露水,這令他心中的不快愈加旺盛。

    “懷念因茨尼爾金黃色的小麥海了嗎。”旁邊走過來的一名年紀在35歲上下,面白無鬚,穿着得體的貴族,他對着伯度安爵士聳了聳肩,而爵士回之以另一口唾沫。

    “這些山豬生活着的地方就連空氣都聞起來有一股豬糞味。”爵士顯得相當不快,而那人臉上表情依然吊兒郎當:“安託萬伯爵閣下已經發布命令了,爵士,明日一早就出發,你我將會成爲利矛之尖。”

    “去教會這羣鄉巴佬什麼叫做真正的騎士吧。”一頭金髮全部梳到一側的貴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樂意之極。”而爵士如是回答道。

    日落、日升,又是一天過去。

    爵士站在城堡的門口令手下的兩名僕從將一件件的板甲套到了他的身上,深藍色的罩袍下襬從胸甲的下方垂出,在它的下面貼身系在武裝衣外圍的柔軟鎖甲圍裙保護着大腿的上半部分。

    僕人們熟練地將武裝衣上面的堅韌皮線穿過板甲上面的小孔然後拉緊繫住,整整花了五分有餘的時間,整套的板甲才被穿戴整齊。

    “咔噠。”在僕人的幫助下爵士翻身上了馬,他接過一旁僕人遞來的頭盔,盔頂顯眼的藍色尾羽裝飾代表着貴族的身份。他戴上了頭盔,然後將面甲掀開,轉頭看向了身後。

    其他人也大致都準備完畢,數以百計的旗幟被舉了起來,紫羅蘭與玫瑰在艾卡斯塔平原的狂風下獵獵作響。

    “德帕!瓦拉!西瓦利耶!”坐鎮中部的安託萬伯爵高聲喊着。

    “喔!!”其實和軍士們高舉武器迴應着。

    “瓦拉!西瓦利耶!”伯度安爵士露出了些許的笑容,然後當先拉動了繮繩。

    那些亞文內拉的蠢貨只要到時候不會嚇得尿溼了馬鞍就行了,在這支鐵騎的面前。

    “咚咚咚咚咚!”平原地面上殘留的積水被一對又一對的馬蹄重重踩踏而過,不可一世的西瓦利耶重裝騎兵開始了前進。騎士們集羣奔襲的場景就連地平線都爲之顫動,他們手持騎槍,各式各樣的貴族紋飾畫滿了胸甲頭盔還有罩袍露出的下襬的每一寸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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