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五十四節:漫長的坡道(二)
    “你的意思是?”因爲連日下雨的緣故,挑挑揀揀下來,周遭的木柴都還是帶着一些潮氣。篝火燃燒發出“噼啪”的聲響,燃起來的煙霧有些嗆人,因此一行人都坐在了比較靠上風的方向——發話的人是約書亞,橘黃色的火光照亮了他的側臉,留海和鼻樑的側影使得他的臉龐看起來更加地深刻。

    “箭桿是白木的,筆直,上過油用毛皮打磨加工過表面。箭頭雖然只是最爲廉價的短錐,箭羽卻是更好的火雞尾羽,形狀正確做工細緻。一般的獵人多數會使用自制的箭矢,這種專業的工匠精心製成的箭矢,顯然不是貧窮的盜賊會做的選擇。”亨利撿起旁邊的一塊木頭,丟進了篝火之中,然後接着說道。

    “靠近我們的那羣人看起來是下級傭兵,但應該和那個弓手不是一夥的。”米拉和旁邊的艾莫妮卡都盯着亨利的側臉,賢者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靜,但語氣卻提高了幾分,顯示出他的認真。

    “這是一次試探,有什麼來頭比較大的傢伙,盯上了我們。”風向忽然改變了一下,坐在旁邊的米拉被濃煙嗆得連連咳嗽,她起了身挪了一下自己的位置,旁邊的艾莫妮卡關切地拿出了一塊棉布遞給她擦淚。

    “就是說還會來?”約書亞單刀直入,語氣當中沒有一絲畏懼。

    “嗯,用得起這種裝備的弓手僱傭的成本不算低,雖然不知道他們盯上我們的原因到底是什麼,但肯定還會再來。”亨利環視了一眼周遭的三人,然後輕聲說道:“之後還是小心爲上。”

    他這樣說着,而約書亞則顯得有些沉默,他低下頭雙眼無神地盯着模糊晃動的篝火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纔開口說道:“如果我沒有解決那個人,而是留個活口的話……”

    紅髮劍師的話只說了一半,他旁邊高大的賢者搖了搖頭——儘管知道約書亞並不能看見他的這一舉動——然後接着說道:“他只是個炮灰,比那些下級傭兵稍微高級一些罷了。那個人多半擁有的只是關於目標的描述,具體的目的和緣由一概不知。”

    “你直接把他解決了反而是件好事,否則以弓手的特性,他完全可以做到繼續埋伏與跟蹤。”篝火繼續發出“|噼啪、噼啪”的聲響,而賢者用一句淡淡的話語作爲這場談話的終結。

    “安排輪班守夜吧。”

    ……

    淅淅瀝瀝下了將近一週的雨,起初還因爲稍稍降溫而使人有所感激,在像是個不知疲倦的嘮叨潑婦一樣每日每夜地持續不停發出吵鬧並且帶來潮溼以後,不可避免地讓你對於每一件事物都開始感到厭煩。

    打火石敲打個好幾十次都點不着的火絨;一燃燒起來就嗆得咳嗽不停並且冒出大量煙霧的柴火;雖然下雨但依然悶熱無法入眠的晚上;因爲持續的潮溼而開始有一股黴味讓你整個人感到病怏怏的衣物斗篷。

    這還沒算上趁着能見度下降四處亂竄的盜賊以及野獸,一天的勞累奔波,喫完晚飯之後若是睡得太香不顧周圍,很可能就會再也醒不過來。

    這個時代的旅行,是一種奢侈的概念。

    因爲你要麼得搭上很多錢去僱傭護衛和隨從甚至自帶馬車和一系列的傢俱還有牀褥;要麼,你就得搭上自己的身體,冒着丟掉生命的危險去野外各種闖蕩。

    除了想要出來“長長見識”的養尊處優的大貴族子女以外,其實若不是生活所迫,很多人都不會願意出來旅行。但話又說回來了,在這樣一個時代當中,即便是普普通通的生活,能夠平安一生度過的人,也僅僅少數。

    “太平盛世”這一概念,對於包括我們的米拉、艾莫妮卡以及約書亞在內的,我們迄今爲止所遇到過的這些所有的人,都是一種天方夜譚。

    這是一個混亂的時代,暴力和死亡隨處可見,因此即便是最爲善良的典型,例如我們的米拉,所抱持有的價值觀也僅僅是“不主動去傷害別人”而不是“避免殺人”。

    她也逃脫不開這個大時代的背景,又或者換一種說法,若是她抱持有那種不合時宜的對於所有人都存在的良善與寬容的話,或許在遇到賢者之前就已經死於非命。

    “善良”不是“普世救濟”的“聖母”,它是一種在自身擁有不被他人侵犯的力量的前提下,不使用這種力量去侵犯他人,不爲非作歹,而是懷抱有禮貌和對於其他人作爲“人”的尊重。

    這種尊重不能是一味地避讓和妥協,如果是那樣的話就僅僅只是怯懦;善良是一種尊重,是一種寬容,但它自然也必須建立在力量的基礎上,並且在自身受到冒犯的時候果斷地予以還擊。

    在必要的情況下,會選擇殺人,但並不是每一天都抱持着這種想法而活着。

    時代的潮流裹挾着我們的主人翁一行向前前進着,或許在未來的某一天,關於這一切的定義會有所不同。

    在這一天的旅行當中,被他們所細心保護的某物,所試圖在這樣一個時代當中守護下來的閃閃發光的某些東西。或許在經歷過千百年的歲月以後,會在某一個春天到來的時刻,生根發芽。

    此時此刻,未來會發生的事情,他們尚且還不得而知。

    即便是閱歷豐富的賢者,也並非全知全能的神明——事實上若是要讓他來說的話,神明是否全知全能,亨利或許都會抱持懷疑的態度。

    總而言之,他們暫且就只是,朝着自己旅途的前方,持續地前進着。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七月份初始的索拉丁高地地區第二輪的風暴蓄勢待發,但除了自然界的偉力以外,同樣與人們的生活密切相關的其他一些事情也開始頻頻發生,它在各個領域當中都有所存在有所影響,但若要說是受到最大沖擊的,我們就不得不提及西海岸的白色教會位於這一側的神職人員,以及其下屬的護教騎士了。

    一切的開始還得往回再追溯三個月的時間,去到被教會認定爲“法外之地”的不信仰白色教會的五國地區。

    就好像任何觸角遍佈許多地區的大型組織一樣,整個西海岸境內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與他們的利益有所關聯必然逃不過白色教會的眼線,而基於這一事實,四月份震驚了許多人的門羅公爵府惡

    魔出現的事件,白色教會對此反應平淡,顯然是難以理解的事情。

    兩耳不聞窗外事,隔開兩個領地的事情就只成爲過眼雲煙般討論幾次就拋之腦後的談資的普通農民和工人們暫且除外,他們其中的絕大多數都直到六七月份才真正從流亡的難民口中得知了關於門羅那邊發生的事情——並且轉眼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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