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賢者與少女 >第五十九節:漫長的坡道(六)
    人和人之間從來都不是生而平等的。

    確實很多時候人們會用努力就能夠達成一切的說法來說服自己,但肯去用心努力並且擁有堅持下去直到看到曙光的毅力這件事情本身,也已經是一份很了不起的天賦了。只是即便是它,也沒有辦法和那些一開始就擁有與衆不同的條件的人,相互比擬。

    一個最常見的西海岸農民的父母也肯定是農民,出生在農家的孩子,長大了會娶的也是另一個農家的孩子。他們並不擁有土地,只是爲領主大人們種田養豬,獲取微薄的收入。

    例如科裏康拉德這樣的國家是少部分的例外,因爲是傭兵出身的緣故,這個國家高層的貴族們也不在乎那些下級的農民,所以在這兒生活的農民們反倒是擁有了一定的自由。在自給自足的範圍以內他們可以在國境之中圈地種田而無需繳稅,畢竟相比起來傭兵們能夠帶來的收入纔是大頭。

    種植的糧食因爲地區的不同會有一些差距,從大面積種植的小麥和水稻到農民們自己種來充飢的木薯和番薯,農作物擁有不少的區別——但養殖的牲畜,卻有着極大的共通性。

    里加爾大陸上是沒有真正馴化的家豬的。從西往東所有的豬類都是放養式地飼養,這種雜食性的生物能夠把喫下去的所有東西全部轉化爲蛋白質的能力是人類最初盯上他們的緣故。但也正是因爲是這樣放養的,亂喫東西的豬身體裏頭充滿着各種各樣的寄生蟲。

    這樣的豬肉必須被完全煮熟纔可以食用,相比起各種食草動物以及禽類魚類豬肉的營養價值十分缺乏,但即便是這樣的東西,它仍舊不是最爲下級人數也最爲廣大的農民們所能夠每天喫得起的。

    事實上,在普遍都相對貧瘠的西海岸各大王國當中,就連一些騎士和男爵之類的較小的貴族,都只有在宴請賓客的時候才能喫肉喫個爽。

    我們曾經在亞文內拉那一段的章節當中描述物價的時候提起過一大盤的放養豬肉是六個丹諾,但這個價錢僅限於相對富足的亞文內拉那一側,在更多的更爲貧瘠的西海岸的其他地區,它恐怕要上漲不少纔行。然後若是不考慮諸多的複雜因素僅僅片面地以這個物價衡量標準取出來作爲大衆化的標準的話——所謂一大盤的放養豬肉——其實大約只是半公斤不到的層次——的相同的價錢拿去購買稻米或者麪粉的話,直接可以買上個好幾公斤。

    十個丹諾。

    這就是這個時代最最普通的農民,一天下來的收入換成錢幣的話會擁有的數值——而通常這都是以食物之類的東西作爲替換的。在收成好的日子裏,農民或者牧民會獲得稍微高一些的收入,而收成不好的時候,忍飢挨餓也是極爲尋常的事情。

    比農民的等級地位稍微高一些的是工匠,即便是最剛剛成爲學徒的人也通常可以獲得十五到十八個左右的丹諾每天的報酬,他們的三餐可以稍微豐富一些,除了穀物還可以喫上一些魚蝦蟹類。並且除了果腹以外還能夠留下一些餘錢來置辦一套新衣裳或者是別的一些什麼——但工匠並不是這麼好做的,首先你得有一個較好一些的出身家裏有些錢父母本身就是工匠或者親戚是工匠之類的,否則要去隨隨便便找到一個師傅願意帶你,也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人和人之間並不都是生而平等的,這個時代的農民們可以選擇的道路實在是十分地稀少。他們無法成爲領主貴族之類的強大人物,就算認認真真一輩子埋頭苦幹當個工匠或者農民吧,光是餬口就已經十分困難一不小心遇到了戰爭還得被強制徵召去打仗。而即便是在和平的日子裏頭,遇上了盜賊一個表現不對或者是到街道上的時候上頭的領主大人騎士老爺覺得你礙眼了——

    死,是常有的事。

    沒有出頭路,連飯都沒法喫飽。在用血統和出身決定一切的社會里頭,他們永遠無法成爲貴族,而餘下的看起來貌似是“希望”貌似是“出路”的東西,自然就只剩下高風險也是高回報的與戰鬥相關的職業了。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不論是選擇成爲刀頭舔血的傭兵還是緊張兮兮生怕被人逮住的盜賊,實際上都是爲生活所迫。若是可以和和平平地種種田就過得美滿幸福的生活,肯定沒人會想去做這種事情。但如今這世道,會有這種想要過點田園牧歌生活想法的,也就那些本身就出身華貴,喫飽了沒事幹的貴族公子哥大小姐們了吧——農夫屏住了呼吸。

    麻布製成的衣裳髒兮兮的——你永遠可以從一個人身上穿着的衣服的材質判斷出來他的地位和身份:西海岸本地並不盛產棉花,就連綿羊也只是少量飼養,只能靠海上貿易獲得的羊毛和棉布因此自然就成爲了少部分收入較高一些的商人以及貴族還有高等級的傭兵們的專用。至於最爲普通的平民,他們身穿的當然就只有亞麻製成的並且一般很長一段時間才清洗一次的衣物了。

    “……”青草透過衣服的袖子紮在皮膚上的感覺讓他很不適應,周遭的三十來名類似裝束的同伴們罵罵咧咧地發出巨大的噪音潛伏在這一片區域,他們使用的武器多數是木製的草叉和棍子,只有少部分纔是較好的斧頭。

    “嘿,你說那些騎士老爺真的會付給我們一個艾拉銀幣的工錢麼。”旁邊的一個年輕人這樣說着,這一句話立馬引起了熙熙攘攘的討論,人們的話語當中多數都夾雜着難以置信和無法掩飾的喜悅,許多人都開始唸叨着自己拿到了錢以後要怎麼做——多數都是想要大喫一頓,還有一些人則是想要買一件好一點的衣服用來追求某位姑娘。

    “兄弟,你想要怎麼花呢?”見農夫沒有開口,那個自來熟的年輕人靠近了過來這樣說着。農夫回過頭看向了這人,那是個一頭黃髮白皮膚的中部地區的人,相比起他自己這樣生性靦腆棕皮膚本地人來說要更爲熱絡得多,農夫想着,這樣的性格可真好:“……去作爲學費。”

    農夫說,聲音非常小,年輕人似乎沒有聽清,於是再度詢問:“哈?”對方拉長了音這樣問道,而他再次開口用僅僅稍微高了一些的聲音這樣說着:“……當學費,去學習打鐵。”

    “呃……”增高了一些的聲音不止那年輕人周圍挺多的人也都聽到了,本來只是一心想要把這筆“快錢”拿去大喫大喝一下的衆人都有些尷尬地低下了頭:“是呢……拿去當學費的話確實要比這樣好。”他們也都開始這樣思考着,熙熙攘攘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不少人都開始闡述自己想要幹嘛——去買一些雞蛋孵化小雞開一個農場;用這筆錢去收購東西當個行腳商人;思路被開拓的人們興奮地描繪着未來的光景,而那個黃頭髮的年輕人則靠了過來,小聲地對着他開始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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