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上的被子,侍女白天拍打過,晚上又用梔子花做成的香,薰了一遍,簡直是又香又鬆軟。
原本還沒什麼睡意的姬姜,才一縮進鬆軟的被子中,就半闔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時間一分一秒的慢慢流逝,就在姬姜快要睡着的時候,陰康侯璽低沉冰涼的聲音突然響起“姬姜,你答應我,回到天樞國後,你不可以見連祁,如果是不小心遇見,也要第一時間就遠遠的躲開,好嗎?”
聽到連祁的名字,姬姜頓時心痛難忍,瞌睡也被陰康侯璽這番寒意森森的話驚擾的一掃而光。
她狠狠的咬了咬下脣,最終黯然的輕輕說了一個“嗯”字。
其實就算他不說,早已爲人妻爲人母的自己,還有什麼臉面去見那個至情至性,對她癡心一片的美好男子呢?
不可能的……
她早在十六年前成爲陰康國的王妃後,就已失去了接近連祁的資格!
雖然只是簡短的一個“嗯”字而已,但陰康侯璽還是固執的認爲她這算是給自己一個承諾了。
這顆定心丸雖然用處不大,但終歸讓他今夜寒透的心稍微舒服了那麼一點點。
他略顯冷情的薄脣在姬姜的額上如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心裏深深的嘆了口氣,方道“睡吧,明日舟車勞頓,你身子單薄,今晚早點歇息。”
終於聽到了自己想聽到的話,姬姜如獲特赦般的急忙閉上眼睛,刻意放緩了呼吸。
黑暗中,陰康侯璽悵然若失的睜眼看着牀頂的錦紗,胸口密密麻麻的疼,像被無數根針同時扎刺着。
委屈嗎?
當然有!
可姬姜不也同樣委屈着,不緊委屈,還要心不甘情不願的委身於自己。
這個國家對她來說,就像一座永不見天日的牢籠,而這座讓她既熟悉,又不想熟悉的王宮就像最終審判後的枷鎖,讓她終生都無法得以逃脫!!
痛苦嗎?
當然痛!
在她無數次不經意的走神裏,陰康侯璽都會不由自主的聯想到連祁這個風華如玉的謙謙君子,十六年了,她還是會偶爾想起他,哪怕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不!也許根本不是什麼偶爾,而是經常!
姬姜一個人在這個她視如牢籠一般的國家裏,會經常性的在某一時刻,想念着千里之外的連祁!
與之皆然相反的是,她此刻明明就在自己身邊,陰康侯璽卻覺得兩人是同牀異夢,咫尺天涯。
後悔嗎?
當然不!
這一生,唯姬姜一事,哪怕是他做錯了,他也不會認錯,更不覺得悔!
他相信時間會改變一切,姬姜之所以十六年都沒有愛上他,正是因爲時間還不夠長久。
陰康侯璽相信,總有一天!總有一天姬姜會在無望無際的時間長河裏愛上他!
而那個時候,祁連這個凡夫肉身,早已連骨頭渣都腐爛沒了。
連祁今年剛好四十歲,再給他六十年好了,六十年後,區區一個死人又有何懼?
翌日,晨光微熹,辛瑤從迷朦中醒來,閉着眼睛蓬頭垢面的坐起身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這一覺睡的可真舒服啊。”
睡眼迷離的眼睛漸漸睜開,辛瑤就猛的怔住了。
此時日出東方,空氣中還瀰漫着晨間的霧靄。
可時辰究竟是何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竟然一覺睡到天亮,這中間卻一次都沒有被餓醒!
“真是見了鬼了……”辛瑤恍惚着輕聲呢喃道。
“不是見鬼了,是你沒忍住,揹着王妃偷偷飲血了吧?”
晨光中,辛夜邁着穩健的步子從門外走了進來,看到她這副怔愣的傻樣兒,辛夜簡直不忍直視,“你不會從昨天下午一直睡到現在吧?”
辛瑤茫然不知所措的歪着腦袋想了想,然後答道“應該是吧,我好像沒醒過。”
果然不出辛夜的意料之外,“往常你不是都會在半夜被餓醒的嗎?”
“是……吧……”
辛瑤只所以把這兩個字拉得這麼長,不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在半夜會被餓醒,而是明明板上釘釘的事實,卻爲何昨天竟沒醒?
辛夜又追問道“那你現在不餓嗎?”
辛瑤點了點頭,又立刻搖了搖頭,辛夜被她這憨憨的傻樣兒徹底搞糊塗了,眉間隱有不耐的說道“那你究竟餓不餓?”
“餓……吧……?我也不知道啊,好像不似往常一樣一睜眼就會餓的不行,想要立刻補充食物的感覺。”
“你可能真的飲了血。”辛夜終於下了結論。
她現在的這種反常表現以前從未有過,既然解釋不通,那即便這個可能性再小,再不可思議,但答案卻只能是這個!
辛瑤頓時一臉驚恐,不敢置信的說道“不可能吧,我自己喝沒喝血,我自己難道還不知道嗎?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偷偷揹着母親做壞事,不信你去找找看,看哪個侍女身上有牙印?”
辛夜凝神走到辛瑤的牀邊,篤定的說道“不必多此一舉了,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讓你飲血後又忘記的,只有昨日近午時和你一同在天海涯林中的左丘隱才能做到,你應該是中了他的了。”
“?”
聽到這兩個字,辛瑤驚的差點沒從牀上跳起來,“不是吧!他爲什麼要給我喂血?你也知道的,我們兩個平時連一句話都沒有,他有什麼理由做這種喫力不討好的事情?難道他也像万俟舞陽一樣如此討厭我?”
左丘隱那個面癱臉,平日裏看起來總是雲淡風輕,觸變不驚,閒事莫擾的懶散模樣,自己沒招他沒惹他,他又不像舞陽那個小傲驕爆脾氣,爲什麼要討厭自己?
就算他和他妹妹紫鳶一樣看不起自己,也不用對自己施展,居心如此險惡吧?
敢無故對陰康王族,他犯的錯,可是比平時只不過動動嘴巴嘲諷自己的万俟舞陽還要嚴重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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