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之物 >第167章 不平靜的夜
    趴在牀上的少年,臉上因發燒而變得紅撲撲的,厚密的頭髮裏也沁出了薄薄的細汗,當辛瑤回身問侍女宿月的名字時,他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散發別樣光彩的眼睛。

    同時發現了她得知宿月的姓名後,嘴角不經意間翹起的些許弧度。

    他,似乎是發現了這位熱心腸公主的祕密

    這一晚對少年來說,並不好過,後背的傷時刻侵擾刺痛着他的神經,滿身的酒精味道也讓他莫名覺得焦躁,明明身上像火爐一樣炙熱,而額頭和腋下卻都放滿了冰塊在幫他降溫,因此身上又冷又熱的感覺極爲難受和煎熬。

    他想讓自己儘快入睡,可不知爲什麼,在數了近一萬隻羊後,他的腦子裏仍舊胡思亂想着一些事情,無法入眠。

    燭光亮了一夜的不止少年這裏,還有姬姜的房間。

    此刻她正躺在牀上望着一把打開着的白色紙傘,油紙傘雖然下午被雨水淋過,可空置了一整個下午,此時已經完全乾了。

    姬姜神思恍惚的看着傘面上筆走龍蛇、力透紙背的“連”字,看了一會兒後,臉上充滿了悲愴之色,似是回憶起了曾經與連祁在一起的點點滴滴,淚水籟籟而落,很快便打溼了鬢角和枕巾。

    她的眼睛雖然久久的盯着傘面,可神思早已飛遠,今天,事隔十六年後的見面,完全不在姬姜的意料之中。

    她一直都以爲,在有生之年,如果能有幸再次見到連祁,她一定會痛哭着撲到他一直以來如水一樣包容着她的溫暖懷抱裏,然後訴說她一個人多年在陰康的鬱郁和委屈。

    可今天兩人相見時,她卻並沒有,儘管四下無人,兩人還是恪守禮節,謹守着身份差異的本份。

    十六年過去了,連祁他過得似乎還好,雖然多年形單影隻,一直都守着當初對她許過的誓言,多年來一直不娶妻生子,但精神狀態卻比殷然好多了。

    反觀殷然,明明和自己僅相差了兩歲,外貌上卻比自己老上十歲不止,十六年前,她嫁給哥哥後,究竟都經歷了什麼

    姬姜的腦袋裏亂糟糟的,充斥着諸多的傷感和困惑。

    又盯着傘面上的“連”字近兩個時辰後,她才終於因多日的周車勞頓累的睡了過去。

    此刻夜深人靜,燈火輝煌,月明星稀,連祁正一個人坐在府中樹下的涼亭中,手裏拿着玉色的杯盞,小酌一口後,擡頭望着遙遠西方天空的星星。

    陰康國正是地處天啓大陸的西方,每當他心裏塞了滿滿的心事和痛意,攪得他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時,他都會拎着一壺度數並不太高的白酒,來到樹下的涼亭,冬日看雪落,夏日聽蟬鳴。

    一年四季裏,他只要一閒下來,就會這樣久久的望着西邊的方向,好像這樣望着,就能將他的思念傳達給身處遙遠陰康的姬姜似的。

    “父親。”

    和連祁一樣,周身散發着溫潤的氣質,身着一身潔白長袍的連玉站在連祁身後,輕聲喚道。

    “嗯,坐吧。”

    連玉依言落坐後,看着連祁的眼光中充滿了敬仰和欽佩之情。

    在連玉的眼裏,眼前風姿卓然,溫潤如玉的男人,就是在十六年前一個很普通的雪夜,將他從一座妓院附近的垃圾堆裏撿回來,並像親子般一筆一筆教他識字讀書,從未因任何事苛責過他一句的偉大的父親。

    他的養育授業之恩,比賜給他生命卻將他棄如敝屣的親生父母偉大多了,所有爲人處世的道理,都是眼前這個神思憂愁,卻一臉平靜,極能隱忍的如師、如父的儒雅男人教給他的。

    連祁不僅是他的父親,還是他的指路燈塔,爲他解惑的人生導師。

    連玉尊敬他,崇拜他,待他老去之後還會孝敬他,父親這個詞,根本就不能詮釋自己對他的敬愛崇拜之情。

    連玉知道,每當父親一個人坐在這裏飲酒消愁時,都是因爲他心中又開始思念自己從未見過的天樞長公主姬姜了,今晚,也不例外。

    連祁擡眸看了他一眼,一眼便看穿了他的猶豫和欲言又止,連祁有些好笑的說道“你這樣看着我做什麼有話就直說吧,玉兒。”

    連玉的眸色微沉,猶豫了一瞬後,終於下定決心,說道“父親,姬姜長公主,她她今日歸國了。”

    兩人長相雖然沒有一點相似之處,可或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緣故,每當連玉與自己坐在一處,連祁都會有一種恍惚和錯覺,覺得他一手養大的嬰兒,就是自己的親子,就連氣質都與自己如出一轍。

    連祁從翠玉的酒壺中將杯子斟滿後,仰頭一飲而盡,之後方開口說道“嗯,我知道。”

    連玉大喫一驚,姬姜歸國的事情,並沒有大張旗鼓,隨行人員也並沒有高舉陰康國的五蝠旗幟,父親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父親,你是如何得知長公主已經歸國的消息的畢竟直到現在,宮中都還沒有傳出這個消息。”

    連祁淡淡的笑了笑,半晌後方才說道“今日下午,我已經見過她了,在梁綃的墓碑前。”

    連玉的臉上是掩不住的驚訝,他一直以爲父親自姬姜嫁到陰康之後,便心灰意冷,對天樞的國事也並不怎麼上心,完全沒有與其餘幾位大公一爭高下的意思。

    但他今日才知道,父親根本就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淡薄明志,安貧樂道,如果他在宮裏沒有眼線,他是絕對不可能在梁綃的墓前與姬姜見面的。

    是啊,水至清則無魚,就算父親多年以來厚德載物,與世無爭,但他畢竟是連氏的大公,若真的因痛失摯愛而萬念俱灰,意志消沉,碌碌無爲,他也絕不可能十多年來一直穩坐這個位置,沒被對手拉下馬去。

    “父親,你你”

    連玉平日裏,在別人眼裏總是溫文樂雅,卓爾不羣的少年英才形象,難得有如此吞吞吐吐的時候,但身爲他的父親,連祁又何嘗不知他究竟想問自己什麼。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