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是姜先生的家?”門外,一個撐着傘,穿着一件灰色風衣的男人探頭問道。
“我是姜午陽,請問您是?”起身走到了門口,我看着面前這個50多歲,頭髮梳理得一絲不亂的男人答道。在我的印象裏,以前應該沒有跟他打過交道。
“這是我的名片,是王總編介紹我來的!”男人遞來了一張名片,名片上寫着市劇團團長郭嘯坤!
“王總編?”我接過名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王峯,雜誌社的”郭嘯坤提醒了我一句,我瞬間就記起來這人是誰了。王峯,竇根的那個的上司。
“家裏在裝修,連個招待的地方都沒有,這樣我們去前邊咖啡店坐坐!”我回頭看了看家裏凌亂的環境,有些抱歉的對郭嘯坤說道。他朝後退讓了一步,我撐開傘帶着他朝轉街那間咖啡店走去。大早上的,咖啡店的員工還在打掃衛生。見我們進去,人家放下手裏的活兒,將我們帶到了一處安靜的角落。
“既然是王總編介紹您來的,那您一定是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咯?”一人點了一杯黑咖啡,又要了一份蛋糕,我用調羹在杯子裏攪動着問郭嘯坤。
“劇團如今的現狀,我想姜先生也是知道。”郭嘯坤沒有直說他的問題,而是繞着圈子開始說起劇團的事情來。
“現在喜歡聽戲的人越來越少,隨着網絡的發達,願意花錢去劇院聽戲的更是鳳毛麟角。有免費的,人家何必去聽花錢的?”郭嘯坤切下一小塊蛋糕,緩緩送入嘴裏說道。我喝了口咖啡,沒有打斷他的話,只是在對面聆聽着。
“可是團裏的人要養家,整天打旗號扶持戲曲是沒有作用的。賣菜的不會因爲這個口號就把菜便宜賣給我們,賣米的同樣也不會。於是,大家有門路的就跳槽,沒有門路的就接一點私活這麼混着。剩下的人,就是配合電視臺,在需要的時候,登臺唱上那麼幾折!”郭嘯坤放下叉子,雙手交疊在腹前看着我說道。
“上個禮拜,團裏接了一場戲。說實話,其實跟過去唱堂會沒什麼區別。一萬塊錢,唱一天!”郭嘯坤往咖啡里加了兩塊糖,又添了一些奶進去說道。有此看來,他是個喜歡甜食的人。
“唱完一場戲,回頭老湯就不對勁了。”郭嘯坤將調羹在杯子一陣急促的攪動,然後端起來喝了一口。咖啡很燙,他被燙得哆嗦了一下,灑了一些在風衣上。
“不好意思!”扯了兩張紙巾,低頭擦抹着,他還不忘跟我說聲抱歉。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很有教養的人。
“湯素林,以前團裏的老生。如今青衣老生一把抓!”郭嘯坤搖搖頭,輕嘆了一聲道。
“那請問,這位湯先生,哪裏不對勁了?”我將座椅稍微挪動了一下問他。
“她回來之後,再也唱不出以往的那種感覺了。總之,那不是她的味道。不是說她退步了,而是她進步得太大,讓我覺得”郭嘯坤有些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
“讓您覺得,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我接着郭嘯坤的話往下說着。
“就是這種感覺,姜先生,看來王總編沒有推薦錯人!”郭嘯坤擡頭看着我,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詫異。
“您接着說!”我對郭嘯坤笑了笑,然後擡擡手示意道。
“以前她不會的,彷彿一夜之間都融會貫通了。最大的變化,就是她不再跟團裏的人打交道,整天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唱着戲。尤其是,喜歡晚上唱戲。爲了這件事,劇團看門的老倉已經辭職不幹了。他說,每次戲臺子上一開腔,他都覺得後脊樑發冷。尤其是湯素林的眼神,看得他心裏發毛!”郭嘯坤用調羹送了一點咖啡到嘴裏說道。
“湯素林,現在還在劇團麼?她是住在劇團,還是別有住處?”我問郭嘯坤。
“房子是以前劇團火爆的時候,分的福利房。老夥計們都住一起,平時生活工作,都在一個院子裏。”郭嘯坤放下調羹摸出了一盒煙,看了看環境,又將煙給揣了回去。煙是市面上四塊五一盒的那種,看得出來他的生活應該有些拮据。
“沒辦法,有段時間實在沒什麼收入,愁得睡不着覺,就學會了這個!”見我看向他的煙盒,郭嘯坤笑了笑說道。
“您的嗓子,如今怕是也不如以前了!”唱戲不比唱歌,唱歌用煙嗓還能對付幾句,唱戲就不行了。以前人家戲曲大家,爲了保護嗓子,晚上睡覺的時候嘴裏還要含一片梨幫助去痰去火。郭嘯坤這香菸一上嘴,我估摸着他的功夫要倒退不少。
“確實如此,生活窘迫,哪裏能顧得了許多!”郭嘯坤擡頭輕嘆道。
“那您來的意思”談話到這裏,我知道該進入正題了。
“想姜先生幫忙診斷一下老湯是不是那個了!我知道姜先生幹這個是收費的,這是我們幾個老弟兄湊的。您別嫌少!”郭嘯坤見我問起他的來意,急忙從懷裏摸出一千塊錢來遞到我的面前。鈔票新舊不一,有的上邊還留有一些污痕。
“先去看看再說!”我將他的錢給擋了回去道。
“如果不夠,我們下個月再湊一些送來!”郭嘯坤接着又道。
“前頭就是老湯的家,您是現在過去,還是晚上?”把咖啡喝完,郭嘯坤帶着我去了市劇團。劇團的牌子被擺放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
“先去你們的劇場看看!”我沒有去湯素林的家,而是選擇了先去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