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族隊長走到暮離面前，擡手挺胸一跺腳，站出個標準的軍姿，敬禮。
然後，他就昂着腦袋朝暮離一陣吼叫：“嗷嗷。”
僵族隊長的聲音非常大，震耳欲聾，咆哮出來的氣息引得古墓上方泄露下一縷塵煙。
趙千兒本來就驚悚着，被僵族隊長這麼一吼，瞬間打了個冷顫，整個人感覺都不好了。
他急忙往暮離身邊一竄，瞪大眼睛虛張聲勢：“吼、吼什麼啊！喫人啊。”
僵族隊長看出暮離聽不懂他的話，清灰色的面孔上飄起一絲尷尬。
在他身後，其它僵族們嘿嘿一咧嘴，傻模傻樣的還有點可愛。
他們雖然沒有發出聲音，但是看錶情就知道，一定是在嘲笑僵族大隊長。
只是那憨厚老實的笑容裏，仍然帶着一股說不出來的羞澀。
其中有幾名活動靈分的僵族還試圖眨着眼皮，不停地朝暮離拋媚眼。
那一張張清灰色的面孔，靦腆的笑意，刻意討好的媚眼，直把趙千兒看的渾身起雞皮疙瘩。
“老大，他們是不是看上你了？”趙千兒小聲問道。
暮離展了展眉，莫名惆悵。
倘若她猜得不錯，眼前這些人生前應該都是士兵。
士兵們因爲某些事情辭世後軍魂不死，遂化爲本土地僵，也就是俗話裏說的‘兵哥哥’。
衆所周知，軍營裏面清一色的全是男人，女人少得厲害。
今天見到個女人，且不論漂亮與否，士兵們自然心生漣漪。
只是，敢當衆向她拋媚眼的，應該也算是飢渴很多年了。
暮離善解人意的表示，如果不是敵人，等到出去以後，可以替這羣兵哥哥尋些妹紙解解渴。
僵族大隊長爲難了半天，擡起僵硬的手臂向後招了招，喚出一名金色捲髮的男子。
那男子雖然也穿着軍裝，但是一看就是異族人。
他的肢體相對靈活一些，表情卻也是熱情而羞澀的，走到暮離面前，張着嘴動了半天。
最後，終於有兩個音節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哈、哈嘍？”
暮離聞言一怔。
這個男人是在和她說族內語言麼？
趙千兒聽着那一聲腔調拐彎的哈嘍，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肚子笑起來：“老大，我可以確定，他們對你印象不錯，是在和你搭訕。”
暮離輕瞥了趙千兒一眼，警告意味甚濃。
她對那個金髮男人說了一句本語，示意男僵可以說國內的語言。
“哦，那謝謝你替我們抓到了內奸，如果沒有將他處死，就更好了。”金髮男人說着不太流利的腔調，無奈地攤了攤手。
“不用客氣。”事到如此，暮離只好順水推舟，假算一份人情。
“但是，我親愛的朋友，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裏？”金髮男人自從確認了老鄉以後，說話都跟着利索了。
暮離並不隱瞞，說道：“我來尋人，李慕白。”
“噢，就是那個耍飛刀的人類？老實說，他的雜技功夫還是不錯的，一打五十，居然勝了。”
金髮男人提起李慕白，呆滯的目光裏憑添幾分讚賞，給暮離伸出一個大拇指。
“哈哈哈。耍飛刀？雜技？”趙千兒剛緩過來笑勁兒，就又捂着肚子蹲下去笑了。
暮離輕抽了一下脣角，語噎：“怎麼回事？”
“我們邊走邊談。”金髮男子禮貌的伸出手，邀請暮離。
長廊裏，整齊的僵士隊伍在大隊長一聲吼叫下，分站道路兩旁，給暮離讓出通路。
金髮男子和大隊長走在前方，爲暮離帶路。
暮離拎着趙千兒的衣領子，訓斥了幾句。
趙千兒用手捂住嘴巴，勉強控制住笑意，不再幸災樂禍了。
兩個人朝前走去。
金髮男子一邊給暮離帶路，一邊講述着事情經過。
僵族隊長站在他的身邊，偶爾點點頭，偶爾吼吼一頓嚎叫，替金髮男子糾正措詞。
這件事情始發於四十多年前了。
那個時候，他們都還是國內的精良部隊，響應軍部號召，爲祖國的科技力量做貢獻。
他們這支部隊一共有三千人左右，祖國改革開放以後，接到的第一個祕密任務就是‘試藥’。
金髮男子名叫約瑟芬，是一名從國外輸送過來的軍醫。
當他接到這個任務時，出於人權考慮，並不贊同部隊執行這項任務。
他非常懷疑任務的可行性。
然而，當時隊伍裏的旅團高官們非常有愛國精神，以及奉獻的決心。
他們在沒有任何後續保障的情況下，就簽訂了保證書，軍令狀。
等到上面命令下來後，就以一副誓死捍衛國家榮耀的姿態，率領全旅三千五百六十八人，毅然決然的試了藥。
試藥結果很明顯：失敗了。
三千五百六十八名士兵全部喪命，無一生還。
這些士兵在臨死前，甚至都沒來得及向家裏人發出一聲問候。
當時，約瑟芬也參與了試藥事件。
幸好他提前有所準備，偷偷將藥量削減了一半，沒有全部投入餵食中。
事件發生後，大概過了五六年。
他們在這一片古墓園底醒來。
醒來時，士兵們身體僵硬，口不能言，只能發出奇怪的吼叫，但是意識卻是清晰的。
他們好像發現了一場驚天陰謀。
有些人試圖染指國內軍部，將軍部武裝力量化作沒有感知的敢死軍團。
如果不是約瑟芬偷偷減少了藥量，可能他們就會淪爲沒有理智的不死人，任由別人驅使。
也就是上世紀風靡一時，所謂湘西那邊的‘趕屍’風俗，大抵如此。
類似後果實難想象。
但是現在，這些都毫無意義了。
因爲，外面的世界已經容不下他們。
他們是普通民衆口中的‘殭屍’，令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
可是有誰知道，在曾經的歲月裏，他們也曾擁有一顆熾熱的心臟，爲了祖國的安危奔涌着熱騰的血液，奉獻了永恆的青春？
約瑟芬說到這裏時，略顯呆滯的目光裏涌動着晶瑩的水澤。
他朝其它士兵看過去，其他人亦是眼含淚水轉開了目光。
士兵們僵硬的手臂雖是擡起來了，但卻因爲關節困頓，無法擦拭臉頰上的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