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話的口吻裏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如同是一個大家長在逗弄自家的小幺，並非當真覺得丟人，只是那麼一說，存心逗着善語笙玩。
善語笙似乎是被暮離說到了心思，臉色一紅，從耳根紅到了臉頰，再紅到了脖頸，沿着皮膚逐漸渲染開繽紛的花朵。
他緊張至極，不由得反握住暮離的手，假裝強勢的說道：“不、不管了，反正我變成什麼樣子都不會離開你，你也不許嫌棄我，就這樣說定了，不改。”
“呵呵。”暮離輕笑了一聲，沒有許下承諾。
男人說的話很好，不管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她說，她不是普通人，而是吸血鬼，並且還是血族的領袖呢？這個男人會不會嚇得逃跑了？
“暮離，我餓了，帶你去喫飯好不好？”善語笙忽然轉開話題，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這幾天他食慾不振，總是喫不下東西，可是一看到暮離心情就好了，想喫肉，超級想喫。
“想喫什麼？我讓陳生去做？”暮離問道。
“不不，是去外面喫，走吧，去外面喫飯。”善語笙和暮離走到門口，僕人已經將車開了過來。
他擺擺手，彎身鑽進暮離的車，坐到駕駛位置上，“暮離，我發現一家特別好喫的地方，帶你去嚐嚐味道。”
“也好。”暮離坐到善語笙身邊，她已經很久沒品嚐過人類的食物了，少喫一些倒也無妨。
兩個人開車離去，車輪下濺起一絲雪沫。
一輛黑色轎車從道路後方緩緩行駛過來，跟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的地方，始終保持着同等車速，一路向前跟行。
轎車裏，一名帶着墨鏡的年輕男子小心詢問道：“少爺，前面就是鬧市區了，不太安靜，還要繼續跟蹤嗎？”
後座上，一名冷清少年端着咖啡，閱讀報紙，眉眼如畫，如淵沉寂，未曾擡頭，淡淡開口，“跟。”
“可是，您不是討厭熱鬧的地方？”韓東深怕鬧市的環境會惹怒自己家的小少爺。
最近，小少爺的脾氣改變很大。
不僅會去嘗試一些以前極其厭惡的事情，有時，那一張冷清淡漠的臉上還會露出一點平淡的笑容，詭異極了。
他很擔心少爺是不是受到了嚴重打擊，纔會導致性情大變，還是真的談戀愛了，因爲念婉小姐出現了，拯救了少爺那一顆孤獨寂寞的心。
“偶爾熱鬧一下，換換心情。”少年身上穿着一套黑色中山裝，剪裁修身，優雅尊貴，蓬鬆而有質感的半短髮，完美的發線順着眉眼落下來，帶着幾分清致的古韻。
他的美好仿似一碗古茶，靜靜的停放在初冬的季節裏，泛着縷縷白煙，瀰漫眼簾，不失不散。
韓東透過車視鏡不經意的望了一眼，冷不防觸及到厲初緋擡起的視線，心臟陡然停跳了一下，倍感緊張，回答着：“是，少爺。”
完蛋了，他要被自己的小少爺帥出一臉血了，那麼美麗驚悸的面容，簡直人間絕色，傾國傾城，偏偏又冷清沉寂的很，沉澱了歲月和時光，筆墨難描，言詞難述。
“好好開車，莫分神。若是跟丟了，唯你是問。”後座裏，厲初緋收回目光，認真地閱讀報紙。
這是一份半個月前的報紙，各大版面上隆重介紹了涼城奇景：焦糖白雪樹。
他的目光自那密密麻麻的文字上，一幅幅圖片上緩緩掠過，不染笑意的脣瓣驀然揚起一抹弧度，持續擴大。
許久，他放下報紙，喝了一口咖啡，輕聲淺語的說：“韓東，涼城是個好地方。”
“啊？是、少爺，您說的對。”韓東連忙點頭。只要少爺喜歡的地方，都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
“呵呵，”厲初緋輕笑了一聲，冷清的瞳底泛起一縷餘光，顧自說着，“你知道個什麼。”
“……”韓東沒話說了，嘴巴張成了鵝蛋形。
天吶，他家小少爺居然笑了！！！真是百年不遇，啊，不，是上萬年纔會有這樣的光景吧？
前方，街道中央的指示燈上，綠燈閃了閃，紅燈亮了。
善語笙停下車等紅燈，忽然，他順着外車境向後看了一眼，奇怪不已：“暮離，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暮離順着車窗朝後面望去，視線停了幾秒，收回來，“沒事，你看錯了。”
“不會是蘇念婉吧？那個女人……”執着起來，不要命的。
善語笙握着方向盤的手隱隱發抖，就連神色都變得不安穩了。
在這個世界上，人們總說深情難以永恆，可是那樣的形容應該是指兩情相悅的伴侶。
類似蘇念婉對於善語笙的癡迷，不顧一切的去追求，去渴望，久而久之，那份深情就會變成了枷鎖，遺憾，以及深深的恐懼。
畢竟，從來沒有人說過，因爲你喜歡我，我就一定也要喜歡你，因爲你付出了，我就一定應該還你回報。
“暮離，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了蘇念婉的樣子，你、你還會要我嗎？”善語笙低着頭，不敢去看暮離，知道後面的車鳴笛了，才發動車子，繼續前行。
以前，或許他不會去在意那些東西，喜歡暮離就纏着好了，總有一天，暮離會喜歡他的。
但是，自從蘇念婉對他窮追不捨後，他忽然領悟了，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應該是能得到那個人的喜歡，纔可以繼續下去。
不是誰單方面的付出，就能得到所謂的愛情。
他稍微有一點擔心，如果暮離不在意他了，那麼，他該何去何從？
人一旦有了最在意的東西，就會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最寶貴的東西。
善語笙在雅泰富苑住了那麼久，看着嫦曦、贏荼還有頑主陪伴在暮離的身邊，那是不曾出現在他身上的熟悉感覺。
他猜測着，是因爲她們都是吸血鬼嗎？同類族宗，擁有共同語言？而他只是一個渺小的、怕的要死的人類，就連所謂的愛情都不敢輕易的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