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疲倦的臉容略顯煩躁，話到嘴邊卻不好拒絕暮離，態度冷漠，朝莫逸凡伸出手，“莫先生，你好。”
“你好，希望合作愉快。”莫逸凡對於吸血鬼並不畏懼，只是心底裏有些尷尬，人類居然會和吸血鬼合作手術？還真是活久見。
“但願合作愉快。”裴秀信說完，轉身朝暮離行了一禮，“離老闆，您身份尊貴，怕是沾染不得血腥，不如先出去等候，也方便些？”
裴秀信此言不假，在歷史悠久的血族母系社會中，女人身份地位尊貴超然，男人如同奴僕、婢子一般，身上一旦沾了血，便是骯髒的晦氣，很多禁忌。
裴秀信本身就出自母系社會一族，家族裏世代行醫，某些觀念和看法根深蒂固，完全無法改變。
她身爲一名自母系氏族傳人，自然受不了卑賤的男人那般不尊重她，因此，當溫染那般故意對待她時，她纔會選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生生的讓溫染受了很多無辜的苦。
同理，在遇到血族髒氣時，她也一定會建議暮離迴避，莫被男人的血氣污了身。
暮離輕點了一下頭，走到門口處又停了下來，她擡腕看了一眼時間，精緻的眉頭緊鎖，“手術需要多長時間？大概幾分把握？”
依她看着，李慕白的傷勢很重，手術時間或許會非常長，她不得不妥善安排時間，也好哄走公司裏那一尊大佛。
“保守估計五個小時。”裴秀信說道。
莫逸凡聳了聳肩膀，脣角哼出一聲笑絲，“抱歉，我的想法是四個半小時。”
“莫醫生，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嗎？”裴秀信聲音變冷了。
她是血族醫界裏的學術泰斗，每一個分秒都會小心計算在內，不可能出錯。
這個膽大妄爲的人類居然如此不知羞恥，竟然敢否定她的結論。
“呃……”莫逸凡頓了一下，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髮，解釋道：“裴醫生，你誤會了，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隨口一說哈，你別往心裏去。”
說完，他在心裏小聲嘀咕着，都說女人小心眼，一言不合就開打，沒想到，血族的女人更加小心眼，說真話也不行。
他在地下醫市摸爬滾打那麼多年，最擅長的就是接骨攏血，刀速已經快到起飛，不過，這點小意思不說也罷。
裴秀信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點，“承讓。”
“呃，咱們能說普通話嗎？那個古文，文縐縐的，太不習慣了。”莫逸凡的腹誹裏又多了一條：今天，他遇到了一個小心眼的，而且還愛說文言文的女人吸血鬼，性格不太好，得順毛捋。
“行了，不要計較了，我要的是結果。”暮離微涼的目光從兩個人身上掠過，轉身走下樓去，遺落在樓梯上一陣漸遠的高跟鞋聲。
“哼。”裴秀信冷哼了一聲，從莫逸凡身邊走過。
莫逸凡摸了一下鼻尖兒，跟了過去，深感無辜。他這是招誰惹誰了？爲什麼給他甩臉色？小心他回家喊哥哥！
…………
這時，她的手機再次響起，陽城可憐兮兮的給他發了一條信息：老闆，厲少的一股茶已經喝完了。
暮離收好手機，不再浪費時間，走到門口，拎起外套開門而去。
二樓臥室內，李慕白已經被擡上臨時架起的簡易手術檯，由裴秀信主刀，莫逸凡做副手。
裴秀信聽到關門聲，看似隨意的問道：“離老闆走了……”
她以爲暮離對待李慕白一往情深，定會守護在外面，直到手術結束。
莫逸凡也有些驚訝，附和着說道：“確實走了。”
這有點不是暮離的風格，但是也不說不準。在這一刻，他突然發現自己一點都不瞭解吸血鬼這種異類物種。
“算了，繼續。”裴秀信幾乎是命令的語氣。一個人類罷了，既然不得夜爵大人的心，那麼就省着點藥，現在藥價挺貴的，至於疼不疼嘛，誰管？
…………
雅泰富苑裏，暮離乘坐總裁專用電梯，暢通無阻的上了樓。
她先去頂樓臥室快速沐浴完畢，換了一套乾淨的衣服，褪去滿身的血腥味，然後才披着溼漉漉的頭髮下了樓。
嘎吱一聲，祕書走在前面，推開總裁辦公室的大門。
暮離儼然一道天光，照亮了陽城在陰雨低壓下的慘淡人生。
“老闆，您來了？我再去給厲少添壺茶。”陽城行過禮後，端起茶盤躲避戰火，趕緊退了。
辦公室裏只剩下暮離和厲初緋兩個人。
暮離走過去，不緊不慢的說着場面話：“厲少，不好意思，有點事情耽擱了。不知是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厲初緋輕抿了一口涼透的茶水，放下茶杯，緩緩擡起眼眸，水墨色的光絲落在暮離身上，自上而下打量着，“也沒什麼大事，忽然想起上次的茶燙魚不錯，若是有空，一起喫個晚飯？”
他的邀請比較繞口，並不擅長做這類事情，不過，爲了暮離，他可以選擇去嘗試，嘗試邀請暮離共進晚餐，嘗試着和暮離在環境優雅的地方，聊聊天，共敘舊事。
暮離輕輕眯起銀眸，擡手捋了一下瀰漫着溼氣的髮梢，沒有說話。
她倒是不清楚厲初緋遠道而來，不辭辛苦的等了一個多小時，又幹巴巴的喝盡了一壺茶水，原來就是爲了邀請她去魚肆喫一頓茶燙魚。
可是，怎麼辦？她是一隻吸血鬼，就算是喫魚，也僅僅是喜歡活蹦亂跳的新鮮魚，而不是煮熟的魚。
她不想赴約，一點都不想。
厲初緋見暮離遲遲不語，冷清的眉眼泛起冷厲，墨色的瞳底深沉似海，越發幽暗了，“怎麼，暮離小姐有約了？還是……”不想赴約？
如果是後者，他會真的生氣。
如果是前者，他可以給暮離一些時間，再多考慮考慮。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首都那位最高領導級元首，怕是再也沒有比他身份最貴的人了吧？
而且，他權勢滔天，翻手爲雲，覆手爲雨，足以撼動整座涼城，將任何人類踩踏在泥土裏，所以，誰敢和他爭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