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不急。”厲初緋輕淺的話音繚繞在半空中，卷着幾分睏意，“先讓本少歇一歇。”
反正，五十年一次的事情，他早就已經習慣了，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是……”韓東的話卡在喉嚨裏，不等他說出口，車座後方已經傳來極緩的鼾聲。
他順着透視鏡向後看去，但見那鏡片上映照出來的人影中，隱約閃現出了半面白骨骷髏頭，在暗色的車廂裏，隨着街道上漸起的路燈若隱若現，影影綽綽，浮華驚夢一般，虛幻且不真實。
“少爺……”韓東的話裏幾乎帶了哭腔，一腳將油門踩到底，接連闖過十多個紅燈，朝機場的方向疾速奔馳而去。
…………
傍晚，暮離再次回到李慕白的別墅。
裴秀信和莫逸凡手術結束後並沒有離開，而是坐在客廳裏討論着整臺手術在細節方面的問題。
通過這次手術，兩個人發現她們對待醫學上的某些見解竟然出奇一致，簡直就是相見恨晚，所以，即使手術結束了，兩個人依然在熱情的討論各種細節問題。
廚房裏傳來一陣陣飯香，張虎繫着圍裙正在做晚飯，他給李慕白準備了清淡的飲食，給莫逸凡則是準備了最愛喫的酒香鮑，至於其它人嘛，都說不喫飯了，他也就沒多招呼。
莫逸凡聞到香味口水快要留了一滴，當着裴秀信的面擦了擦脣角，連連道歉：“見笑了。”
“人類的食物就那麼好喫嗎？”裴秀信疑惑了，深深質疑着莫逸凡的品味。
在她看來，只有新鮮的血液纔是絕世美味，一口吞下去齒郟留香，餘韻悠長，是居家旅行必備佳品。
“青菜蘿蔔各有喜好嘛。”莫逸凡嘿嘿笑着，不和裴秀信討論這件事，又把話題轉正了：“對了，剛纔這個地方的手術，我覺得可以再細節化一點。”
“嗯，不過……”她剛要說話，暮離就開門進來了，捎進來了一股被風吹入的白雪。
“離老闆，外面下雪了？”裴秀信率先站起來迎了過去，遞給暮離一塊乾淨的手帕。
“嗯，冬季來了，雪多。”暮離接過手帕，撣了撣肩頭披上的雪花。
“暮離，你回來了？”莫逸凡隨之走過去，卻保持着安全的距離，並不靠近。
他看得出來裴秀信對暮離的尊敬，就知道暮離在血族人的心中地位是很高的，此時暗暗慶幸，還好自己沒有欺負過暮離。
暮離將手帕遞還給裴秀信，“李慕白怎麼樣了？清醒了嗎？”
裴秀信欠着身子，回答道：“手術很成功，但是李先生傷勢嚴重，恐怕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
莫逸凡眨了眨眼睛，想到他給李慕白催眠的事情，說道：“暮離，如果你想和他說話，也不是不能醒。”
裴秀信非常清楚李慕白的情況，立即表示反對：“你在開玩笑？這是不可能的。”
“如果我能叫醒他呢？”莫逸凡挑挑眉，存心挑釁着裴秀信的忍耐力。
裴秀信還是一句話：“不可能。”
“我說可以。”莫逸凡也不妥協。
“打賭。”裴秀信還沒遇到過這麼嘴硬的人，虧她之前還覺得這個人類醫術不錯，以後可以多接觸一下。
“行，一言爲定。”裴秀信被激怒了。
“駟馬難追，上樓？”莫逸凡轉身就走，說做就做。
裴秀信頓時尷尬了，這個人類愣子，她們的夜爵大人還在身邊呢。
她躬身朝暮離行了一禮，額頭上沁出冷汗，解釋道：“離老闆，對不起，我一時激動，有點衝動了。”
“沒關係，一起上去吧。”暮離拍了拍裴秀信的肩膀，表示安慰，朝二樓走去。也許是她的錯覺？她倒是覺得裴秀信和莫逸凡挺配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栽在莫逸凡的身上。
裴秀信擡起手袖連連擦汗，跟在暮離身後走上二樓。
樓上臥室裏，混有血腥味的空氣已經快被散光了。
李慕白躺在牀上昏迷不醒，臉色蒼白，沒有半絲血色，薄脣輕輕抿着，透着幾分殘破的脆弱感。
莫逸凡自信滿滿的站在病牀前，雙手抱在胸前，脣角掛着一抹得意：“暮離小姐，裴醫生，你們想鑑證奇蹟的存在嗎？”
說實話，他這種賤兮兮的樣子很欠揍。
如果不是暮離還在屋子裏，可能裴秀信就要出手揍他了，女人揍男人？綽綽有餘。
暮離來到牀前，沒有說話。
裴秀信站在暮離身旁，明白暮離這是默許了，於是便說：“開始吧。”
她本不屑一顧，若是在人類的世界裏存在奇蹟，也就不會有那麼多的人類死於疾病，癌症了。
然而，奇蹟真的發生了。
莫逸凡半蹲下來，靠近李慕白的耳邊，拂開李慕白半短的碎髮，輕輕的說道：“李慕白，暮離來看你了，是暮離哦，暮離來看你了。”
他一連說了三聲‘暮離’，每一聲都吐字清晰，咬字分開，一字一頓，等到說完後，他就站起身，信心十足的等待着。
裴秀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諷了一句：“莫醫生，你在做什麼？你不會以爲隨便說兩句話，他就會醒了吧？”
莫逸凡攤攤手，依舊是那副不以爲然的樣子，“你沒說錯啊，他一會兒就會醒了。”
“不可能。”裴秀信信誓旦旦的說。
可是，正當她想要再次反駁的時候，屋子裏驀地響起一聲輕淺的故意，微弱無力，“呵……”
那是李慕白的聲音！！
在莫逸凡三聲‘暮離’過後，他緩緩睜開眼眸，茶黑色的眸子裏空洞無底，虛浮一片，裂開血口的薄脣輕微動了動，逸出兩個破碎的字：“暮，離……”
這一刻，滿室安寧，時間彷彿瞬間靜止了。
臥室裏的所有人，包括端着湯碗剛剛走上樓來的張虎，全都震驚了。
張虎站在門口，表情動容，隱隱顫抖了。
原來，他們家的李先生真的好喜歡暮離，僅僅是聽到了暮離的名字，就從深度昏迷中清醒過來，睜開了那一雙未染光色，深暗如淵的眼眸。
“這、這怎麼可能？”裴秀信難以置信，明明是昏迷的人，怎麼可能瞬間被喚醒？
她這是活見鬼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