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推了一下李慕白，說道：“李慕白，你怎麼了？”
李慕白身體一軟，霎時失去重心。
他的後背，貼在車窗上，印出一道濃厚的血痕。
李慕白在暮離眼前，如同泥沙一般。
整個人，緩緩地癱倒下去。
“李慕白，你受傷了？”
暮離扔下雨傘，將李慕白攬進懷中。
她的掌心，不經意間觸碰到了李慕白的後背。
那裏涌出一股溼漉漉，粘乎乎的液體。
根本，就不像是雨水澆溼的痕跡。
或許，更多的，應該是人類新鮮的血痕。
啪。
李慕白的墨鏡，掉進雨水裏。
銀灰色的鏡面上，映出他一雙空洞無底的茶黑色眼眸。
他像是一個殘敗的玩偶，失去了所有生氣，軟綿綿地掛在暮離的臂彎上。
暮離陡然心驚。
直至此時，她才發現。
今夜，李慕白的臉色，格外的蒼白如紙，素顏一片。
暮離從李慕白的身上，翻出車鑰匙。
她將李慕白推進副駕駛座位，扣緊安全帶。
“李慕白，堅持一下，我送你去醫院。”
暮離啓動車子，一踩油門，直接將車速提至五檔。
午夜時分。
滂沱大雨中。
空曠的街道上。
一輛銀灰色的限量版超跑，在臨陽小區的大門口，甩起一陣瓢潑水煙，疾速遠去。
…………
暮離開着車，一路上，闖過了四五個紅燈。
她很清楚人類世界裏的開車規則。
不過，現在人命攸關，她無需遵守。
汽車導航儀裏，傳來一個機器人的聲音：
‘前方兩百米處，到達涼城市，省大醫院。’
副駕駛座位上。
李慕白聽到‘省大醫院’四個字，身體不由自主地輕顫了一下。
他，驀然從昏迷中醒來。
袖子裏，修長的手指輕微動了動，恢復幾分直覺。
“你醒了？”暮離開車之餘，瞥來一抹關注的目光。
這個男人受了如此嚴重的傷，竟然還能夠自動清醒過來。
說明，身體的底子不錯。
李慕白的臉頰，貼在冰冷的玻璃窗上。
他茶黑色的眼底，漂浮着一縷暗淡的光絲：“我們要去哪裏？”
暮離看了一眼導航，說道：“送你去省大醫院。”
她來涼城的時間，並不長。
有些地方，還沒有摸熟、逛透。
只能在李慕白的導航儀上，碰碰運氣。
結果，就讓她找到了省大醫院。
暮離猜測，這間醫院應該是李慕白經常去的地方。
也就是說，極有可能是吳荏萱就醫的地方。
她並沒有忘記。
在李慕白的身邊，還有一隻那麼乖巧弱小的小女生。
李慕白輕輕扇動着眼睫毛，覆下一層灰色的光影。
他淡漠的聲音裏，透着幾分疲憊：“暮離，我想回家……”
幾個小時前。
吳荏萱突發心梗，正在省大醫院搶救。
而他的老師，周牧文也在那裏。
這將是，一個極其危險的碰面。
他不能讓危險，頃刻發生。
暮離一轉方向盤，開車駛出省大醫院的大門。
她將車子停在路邊，說道：“那你的傷，不治了？”
看來，吳荏萱那一小隻，得暫時放放了。
不過，沒關係。
將來，總有機會……
李慕白取出手機，遞給暮離，說道：“打給莫逸凡，讓他來我父母的舊居。”
嘟……嘟……
很快，電話接通了。
可是，暮離還沒有開口說話。
電話那邊，就傳來一羣男人近乎狂歡的聒噪聲音。
“三條a，帶一對兒k。”
“四個二。”
“王炸！！”
“……”暮離默然無聲，妖媚眼角輕抽。
這個宅男，大半夜不睡覺，是在玩鬥地主麼……
…………
凌晨兩點。
藍調傾城的小院子裏，迎來了一位貴客。
一名男子打着雨傘，拎着藥箱，走在瀝雨的青石板上，姍姍來遲。
他有一張冷俊秀穎的面龐。
五官深邃，棱角分明。
線條優美，如若鐫刻。
他的身上，散發着一股清淡儒雅的貴公子氣息。
其間，夾雜着少許禮貌的疏離。
似乎，並不喜與人過分親近。
這一點，和李慕白給人的感覺，相似極了。
只不過，他的身上，沒有攜帶那股濃烈的死亡氣息。
相反，卻是籠罩在一抹杏林春暖的藥香中。
他叫莫逸凡，是一名救死扶傷的醫者。
在整個涼城，業餘醫生圈子內。
他算得上是一位小有名氣，比較靠譜的黑市大夫了。
他出身涼城最大的行醫世家，莫家。
他在家中，排名第二。
上頭有一個哥哥，莫百川。
目前，莫百川就職於省大醫院。
是省大醫院內，最年輕、最有前途的主任醫師。
聽說，今天晚上。
莫百川的一位病人突發心梗，貌似很嚴重。
因此，錯過了每週一次的家族聚會。
莫逸凡成爲衆矢之的，被莫家長輩刁難了一晚上。
他好不容易得以脫身，當然得去發泄一下。
這纔有了，暮離打電話時，衆人鬥地主正嗨的那一幕。
暮離打開屋門，將莫逸凡迎了進來：“請進。”
莫逸凡看到暮離，微微驚訝。
這個女人氣場強大，優雅尊貴。
她宛若女王一般，高高在上。
精緻絕美的五官，香豔魅惑，透着刀鋒般的冷厲。
她，似乎是一個不錯的女人。
莫逸凡收了雨傘，朝暮離伸出手。
他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莫逸凡，是樓上那位小公舉的私人醫生。”
他開着玩笑，說話的口吻很是幽默。
看起來，應該和李慕白認識很多年了。
暮離伸出手，優雅地淺握了一下，說道：“暮離。”
莫逸凡的掌心，殘留着暮離指尖上的一縷涼溫。
他鬆開暮離的手，眼底裏泛起些許光澤，意猶未盡：“原來是暮離小姐，幸會。”
暮離極少和人寒暄。
她不太喜歡，人類虛僞的客套方式。
她轉身走進廚房，把莫逸凡獨自丟在客廳裏：“李慕白在樓上，你可以上去找他。”
“好吧。”莫逸凡話音一頓，小小尷尬。
這個女人，不隨便和陌生男人搭話。
警惕性很高。
危險意識很好。
的確，是個不錯的女人。
…………
小院二樓。
李慕白的臥室裏。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濃郁的血味兒。
李慕白躺在牀上。
一張絕美面孔憔悴疲倦，透着慘白的雪色，沒有半點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