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暮離只是笑呵呵的摸了摸她的頭，眼神裏充滿了溫柔。
這個女人的三千白髮是暮離一生的內疚，哪怕是犯了最不該的錯，暮離也會笑着包容着，愛護着，保素衣一生周全。
暮離從來都是一個感恩的人，恩怨分明，不偏不倚。
清漪黑着臉，完全被素衣打敗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戳着素衣的腦門兒，氣憤不已，快要被素衣氣炸了，“你敢不敢不告狀？有本事打一架！”
“不打架。我只和欺負暮離的人打架，你又不敢欺負暮離，我打你做什麼？”素衣說得好像很有理。
“啥？不敢？”清漪簡直難以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她不敢欺負暮離？
雖然這是事實，但是，有必要直接說出來？她不要面子的嗎？
“難不成，你敢欺負暮離？”不得不說，素衣說的每一句話都是清漪人生在世的死衚衕。
清漪悶了半天，認慫了，說出一句：“我纔不欺負暮離。”
暮離從來沒有欺負過她，她爲什麼要去挑釁暮離？活得不耐煩了？人家可是血族銀日耶！一旦生起氣來，直接把她燒沒毛了。
再者說了，血族人中，除非某些個別奇葩，都是一日爲主，終生爲主，很少有人反水。
即使是那個討厭的老頭子冥古，當年在聖主妖然掌權時，也沒有做過半點對不起聖主妖然的事情。
“你那是不敢。”素衣不怕事大的補了一句，活生生的在清漪心上補刀。
“暮離，你不要攔着我。”清漪擼胳膊，挽袖子，誓要給素衣上一課，讓素衣見識一下什麼是膽大膽小！
她宰不了人，還不能用拳頭打一架麼？
“好了，不要和她計較了，”暮離阻止了清漪，把話題拉了回來，“還是考慮一下方昭的問題。”
清漪一聽到方昭就滅火了，軟綿綿的往椅子上一癱，打算做個懶人，“讓我去堵袁家那個老頭嘛！”
她對年輕貌美的小公子沒興趣。
“噢？那我讓素衣去辦了方昭？”暮離故意詢問道。
“不、我，我，”清漪頓了兩聲，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泄氣了，“算了，你想讓誰去就誰去，反正我是不去。”
她不想再去見那個城府深沉的小少年了，害怕自己扎心，連老本都撈不回來。畢竟她也一把年紀了，不想晚節不保。
“素衣，那你去罷。”暮離稍微有些無奈的口吻。
素衣拍着手掌歡呼，“好呀！我去把那個小子的脖子扯下來當球踢，一直踢到古都的房樑上去。”
“喂，”清漪打斷了素衣的話，“你能不能說點好聽的？非得這麼冷血嗎？”
“哼！和你有什麼關係！”素衣雙手掐腰，十足的囂張氣焰。
清漪陡然坐直了，表情嚴肅而複雜，她考慮了一會兒，終究有些不太忍心，猶豫不決的開了口：“暮離，要不還是我去吧？”
“好，也免得素衣過去折磨別人。”暮離笑眯眯的說道，銀色的瞳底浮現少許笑意。
在三南侍者送來的消息中，其中有一條是關於方昭和清漪的。
只不過，自從那紅衣少女無故消失後，便連着那俊俏的小少年也沒了蹤跡，彷彿自此從人間裏消失了。
衆人皆說，或許是情義不得，各自殉情去了罷……
暮離相信，在這個世界上的傳言不會空穴來風。那些有關於風花雪月的浪漫事，總是有些因果，有些良緣，需要人們一再的談笑，才能流傳下去。
“我先回去了。”清漪匆忙給暮離行了一禮，臉紅氣臊的回去了。
臨走時，她特意瞪了素衣一眼，卻沒有半點殺傷力。
素衣不以爲然，彷彿根本就沒有看到清漪的警告，望着清漪的背影說道：“暮離，她的心中惦記着方昭呢！聽說她和方昭在古都的時候，兩個人相處的很好，但是……”
“但是卻各爲其主，對麼？”暮離接下了素衣的話，淡淡問道。
“對啊，”素衣重重的點頭，“你不覺得清漪很可憐嗎？”
院子裏，陰暗的樹影中，一道黑色的影子飄忽閃過。
沉燼站在樹枝上，隱藏起了身影。他聽到素衣說的話不由得哼了聲。在這個世界上，有誰比他可憐呢？
他親手斬斷了心愛女子的三千白髮，毀了心愛女子的一生。
“哎，”一聲輕嘆，別樣離愁。
沉燼的面容緩緩消逝在了樹影中，俊美剛毅的眉眼間攏着濃郁的憂愁。也不知道素衣的頭髮什麼時候才能全部長起來，恢復以前的睿智聰慧。
書房裏，燈燭閃爍，光影浮動。
暮離略微擡眸，自那夜月中朝樹影處瞥去了一眼，極其緩慢地收回了目光。
那裏，有人。
不過，沒有攻擊力，暫時可以忽略不計。
“暮離，你在看什麼？”素衣順着暮離的角度看過去，她認真的觀察了半天，表情驚歎，動作誇張地捂住嘴角，說道：“哇，好大的一個月亮！”
“……”燭火下，暮離幾不可見的輕抽了一下脣角。
這眼神兒，月亮……
院子裏，稠墨一般的黑色樹蔭中嘩啦啦的落下一片片樹葉。
沉燼險些站不穩，差一點就從樹枝上跌了下來，悶悶無語。
月亮？
他還包黑炭嘞！
暮離談完了正事，便讓僕人端上來幾盤小點心，和一局棋盤。
她手持一枚棋子，在五指間往返流連，笑着問：“素衣，要來一局麼？”
許久不下棋了，她有點手澀了。
先前和贏荼下棋的時候，總是明着讓棋，暗着放水，多少不太過癮。
“可不可以不玩呀？”素衣愁眉苦臉的走了過來。她不喜歡和暮離下棋，因爲總是贏不過，很傷自尊心。
“可以，”暮離一口答應了，她從來都不喜歡強人所難，“那你自己找些事情打發時間。”
“好呀，那我給你收拾屋子吧？”說完，素衣就在書房裏翻翻找找的，終於找到了一隻雞毛撣子，開始掃塵土。
她的動作簡單粗.暴，不停地擦擦擦，直把雞毛撣子當成鐵刷子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