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荼一時愣住了,難以置信。
那一碗血膏竟然都被他吃了?虧他還以爲是自己胃口不好。
原來,其實不然。
他只是需要一個能夠陪伴在他身旁,與他一起喫飯的心愛之人。
暮離放下湯碗,問道:“還要再喫一點麼?廚房裏多準備了一些。”
贏荼搖搖頭,他面容倦怠,眼神卻是非常的溫柔,“不吃了。你陪我一會兒就好。”
“好,天還沒有亮,多陪你一會兒。”暮離答應了他,莫名的心軟了。
曾幾何時,她的小帝王竟會如此卑微的說話?是她太大意了,也是她太狠心了。
“暮離,我好睏。”贏荼總還是喜歡撒嬌。
他就像是喫不到糖果的小孩子,心裏面藏着無限的委屈,分明苦澀的彎着脣角,卻裝作若無其事,向她展現出來明媚絢爛的微笑,告訴她:沒關係,他一點都不喜歡糖果。
“那就休息吧。”暮離勸着他。
對於這個長不大的小帝王,她是發自心底的喜歡,想去保護這個小傢伙。
可是現實總是繁忙,偶爾會厚此薄彼,多是她考慮不周。說來說去,還是她的錯,沒有處理好問題。
“那你,不準走。”贏荼頓了聲音,下意識抓住了暮離的手袖。
他本已睏倦難熬,眼眸都快睜不開了,卻還是想再多看暮離一眼,生怕這一閉上眼睛,等到醒來的時候,暮離便又不見了。
暮離擡手輕輕的揉了揉贏荼的髮梢,寵溺的眼神似要把贏荼融化了,讓贏荼難得一次安心幾分。
她答應了贏荼的要求,“好,我不走。”
反正這長夜漫漫,諸多危機皆隱藏在黑暗中,一時半刻無法了事。
與其鋪榻而睡,勉強入眠,莫不如守着眼前的好光景,倒也能溫暖一些,感受到有人陪伴的好處。
“嗯,那你要說話算話。”贏荼點點頭,纖長的睫羽撲扇着,緩緩落下了。
他真的是不爭氣,好不容易尋過來了,卻又懶洋洋的睡着了,真是不該。
暮離起身取來一席薄毯替贏荼蓋上,她坐在牀榻前,凝視着彷彿許久不見了的美少年。
那一張美若刀鋒的面龐隱約透着一抹帝王的戾氣,猶如深藏在地棺山脈下的血龍,即使是在睡夢中,依然霸氣側漏,帝王之尊悄然浮現。
這應該就是真正的帝王血脈吧!
世人所謂鋒利:盡出其相,盡染其身,盡展其魂。
不過如此。
只是,她的小帝王尚還年輕,未顯真帝龍威,有些惹人心疼罷了。
暮離輕嘆了一聲,轉開了目光。
牀榻前,一盞燈燭搖晃,翩躚了浮華世間的光影,盡顯午夜時分的寧靜。
嘎吱,吱,吱吱……
驀地,窗戶被風吹開了,掛在窗棱上來回飄蕩,發出一陣陣悶響。
書房裏莫名的籠罩起了一股肅殺的氣氛,似乎有什麼人潛進來了。
然而,暮離並不驚慌。
她站起身,擡手拉下牀帷,免得入夜的冷風吹寒了贏荼。隨後,離開臥室,來到了外廳,沉聲道:“是誰?進來吧。”
“起來吧。”暮離虛扶了一下,淡淡的瞥了袁旺一眼,說道:“昨日比試,可是你故意手下留情了?”
袁旺一身玄色衣裳,頗帶着幾分冷意。她扯下蒙着臉容的黑色面紗,微微躬身,一臉敬畏的表情,說道:“夜爵大人謬讚了。不過,在下真的是實力不濟,敗於您的手中。否則的話,如此可以切磋的大好機會,怎麼能夠錯失呢?”
“呵呵,”暮離淺笑了一聲,“你倒是嘴甜。說說罷,你的主子是誰?”
如果沒有其它人在幕後安排,袁旺必然不會傾向於她,在守城府的比試中始終不用全力。
暮離也是因爲察覺了這一點,因此才隨便用了些簡單的招式,將第一場比試敷衍過去。
當時,那袁霜紅雖然心存懷疑,卻怎麼也想不到這件事情是袁旺主觀而爲的結果,再加上後來發生的事情,也就無心追究了。
想必袁霜紅在返回袁家以後,也是一直被袁家家主教訓着,這纔沒來得及仔細回想這件事,否則的話,像是袁霜紅那樣老謀深算的管家人,必然能夠發現其中端倪。
袁旺聞言臉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
她給人的感覺向來如此,和煦去春風,只是今夜匆忙而來,才顯得多了幾分殺氣。
“夜爵大人,在下乃是遵從聖主妖然之命,於此等候您多時了。”她說話時,刻意加重了‘等候多時’幾個字。
對於一個血族人來說,等候多時的意思,或許會是長達數千年之久。
在這些年中,袁旺即使身爲袁家人,亦是深藏而不露,奉聖主妖然之名,蟄伏於女嬌城內,等待暮離凱旋歸來。
暮離淡淡揚眉,深色的眸瞳裏浮現些許沉暗的光,話音泛涼,透着一絲不染溫度的冷意:“噢?你遵的是聖主妖然的命令?”
並非是她不相信袁旺的話,而是茲事體大,但凡涉及到聖主妖然之事,必須謹慎而爲。
暮離不會拿她手底下這些血族人的性命開玩笑。
半年前,她已經被人算計過一次了,死傷無數。如今,絕對不會再重蹈復撤。
她,寧願錯殺一百無辜,也定不會放過一個壞人!
“是的,夜爵大人。我這裏有一封聖主妖然的親筆信,還有這件信物。”袁旺態度謙卑,十分恭敬。
她從隨身攜帶的書袋裏取出一封未拆開的書信,又從袖裏尋出了一條紗巾,將兩物一同遞給了暮離。
書信上,‘阿離親啓’四個字龍飛鳳舞,大氣磅礴,氣勢恢宏。
這字的確是聖主妖然的筆跡。
看起來,袁旺所說不假。
暮離接過那條紗巾,紗巾上繡着一朵銀線織成的白色蓮花,美麗動人,栩栩如生。
這也的確是聖主妖然親自派出去的蓮花燈,想必袁旺就是袁家這一輩接受了白蓮燈召喚的人。
不過,算算日子,許是時間的關係,妖然這封信上的筆跡似乎有些陳舊了,很多地方都散開了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