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棠半蹲在瓦片上,口裏銜着一顆小稻草,無意識地咀嚼着,不知道在思索什麼。
他好像發現了一個祕密,只不過,那個祕密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了。
冷棠正這般想着,忽然間,他感覺到一股冰冷的視線從對面而來。
“誰?”
他厲喝一聲,警惕地朝對面看去,卻只看到一扇尚未關緊的木窗輕輕搖晃着。
一縷清淡的茶煙從木窗的縫隙裏飄了出來,明顯是有人看到了他。
冷棠凝眸看向與傾城包子鋪隔了一條長街的三笑茶莊,他一直都覺得那個茶莊裏的人物不簡單。
至少,那一襲白衣翩然優雅,氣質高貴的年少小東家,絕非是一個庸俗的平凡之輩。
…………
三笑茶莊內,僕人迅速將茶壺撤了下去。
百里無雙坐在茶桌前,眉頭緊鎖,皺成了一片水川,彷彿能裝了游魚。
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掌櫃的將一壺燙好的酒送上來。
“東家,酒燙好了。”
“嗯。”百里無雙話音輕淺,淡淡的。
掌櫃的倒了一杯酒送到百里無雙面前,稟道:“東家,赫連少爺的書信今日送到了,順道給您寄了十壇青梅酒,讓您嚐嚐味道可還好。”
百里無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仔細品嚐,過了一會不是,才點點頭,放下酒杯:“滋味倒是沒有變,可惜,卻又不太像原來的味道。”
“東家,可能是這新釀的青梅酒比較澀口,需得再放一放,才能更加清醇可口。”掌櫃的解釋道。
“嗯,也許是這樣。赫連公子的信在哪裏?”百里無雙詢問道。
“東家,在這。”掌櫃的將書信取出,當着百里無雙的面拆開了,把書信遞了過去。
百里無雙展開書信看了一遍內容,脣畔泛起一絲淡笑,又把書信交給掌櫃的,吩咐道:“去燒了吧。”
“是,東家。”掌櫃的將書信就着燭火點燃,扔進了炭火盆裏。
“你下去吧,不用伺候了。”百里無雙拿起酒壺,顧自倒滿一杯,慢慢品嚐。
“東家,那您早一點休息,小的先退下了。”掌櫃的躬身行禮,自外關上房門。
房間裏只剩下百里無雙一個人,空蕩蕩的,略顯冷清。
百里無雙輕抿了一口青梅酒,溫潤的眸緩緩眯起一抹深邃的光,視線朝着半開的窗前瞥過去,隱約露出幾分疑惑。
剛纔,那個出現在房頂上的小少年到底是何許人也?
百里無雙知道小少年的大名是冷棠,傾城包子鋪裏新招來的雜役,平日裏不言不語的,很蔫,也沒什麼存在感。
可是,爲什麼會在夜晚來臨時潛上別人的屋頂,偷偷觀看?也不知道到底觀瞧了什麼。
不過,即便是沒有觀瞧到什麼,怕是也存了不好的心思,定然是見不得人的齷蹉想法。
思及此處,百里無雙不由得又皺了皺眉,心緒越發煩亂。
在書信裏,赫連璟純拜託百里無雙多多關照‘蘇眉
’,尤其是認爲‘蘇眉’獨自一個人開店太不容易了。
在百里無雙看來,雖然蘇商因爲一場大火,在一夜之間毀於一旦,但是,蘇家這位小姐卻是鳳凰涅槃,自浴火中重生了,不僅沒有丟掉生活的勇氣,相反,更加的獨立、自強不息。
百里無雙在蘇慕言的身上看到一股令人敬佩的堅韌勁,就好像是野火過後的小草一樣,只要春風輕輕吹過,那小草一發嫩芽,當即就會再次長出新葉,重新變得生機盎然。
‘哧’的一聲,屋頂上方傳來些許細微的輕響,打斷了百里無雙的思緒。
百里無雙擡首朝房頂看去,一縷極細的月光順着屋瓦照落下來,顯然是有人經不住心底好奇,深更半夜,前來打探了。
百里無雙輕斂薄脣,脣畔泛起一絲冷意。
隨即,白皙的手指間多了一根細長的銀針,往屋頂方向一彈,在銀白色的月光中反射出一道冰冷的銀光。
下一刻,屋頂上傳來一陣瓦碎的聲音。
夜空下,冷棠的身影消失在屋瓦後,趁着黑暗的光色,接連幾個跳躍,往秦安縣城遠處郊區掠去。
半晌後,冷棠停在一顆樹上。
他捂着肩膀,用力往外一扯,拽出一根細長的銀針,藉着月色看了看。
只見,針尖上沾着黑色的血跡,明顯是帶了毒。
“該死!那個人……”
話音未落,冷棠只覺得眼前一黑,便陷入一片黑暗中,人也從樹枝上跌落下去,‘噗通’一聲,在地上濺起無數塵土。
…………
第二天早上,亓官傾城滿院子找人,沒有看到冷棠。
蘇慕言抓住亓官傾城的袖子,問道:“幾點了,還不喫早飯?該去上學了。”
“蘇小姐,我、我在找冷棠。”亓官傾城有些着急,解釋道:“平時,這個時候,他早已在門外等我了,送我去上學。”
“人丟了?會不會是有事,臨時去哪裏了?”蘇慕言假設了一下。
亓官傾城迅速搖頭,“不會的。他答應過我,不管怎麼樣,都會聽……不,是會送我去上學。”
“這樣?那你先喫飯,我去找找人。”蘇慕言說道。
最近這些日子,蘇慕言一直忙碌着開店的事情,很久沒有送亓官傾城去上學了。她也看到冷棠日常接送亓官傾城,便想着也好,至少,人不能白僱了。
蘇慕言在院子裏找了一週圈也沒有看到冷棠,就告訴亓官傾城:“你先自己去上學,我再找找他。”
“蘇小姐,他會不會出事?”亓官傾城很擔心冷棠。
這個小少年是他的人……
“我先找找看。如果見不到人,就去報官。”
“不能報官。”亓官傾城下意識說道,說完就後悔了,連忙否認道:“我的意思是說,不能太晚報官。”
“知道了。”蘇慕言也明白丟了一個大活人的重要性。
憑白無故少了一個人,就算她不報官,官府也會主動過來找她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