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哪裏來的膽量,她“啪”地一聲,直接將電腦顯示器關了。
馮希源正看得入神,時不時找到邏輯不通的地方備註一下。結果,顯示器猛地一閃,突然黑屏了。
這對於工作態度嚴謹到近似苛刻的馮希源來說,簡直是挑釁。
他的臉色一下子變了。
正要發火,一擡頭,卻看見小徒弟一臉不悅地站在身邊。
還……挺有氣勢!
怔了怔,馮希源問:“怎麼了,安好?”
馮希源一開口,林安好就像機關槍似的開始抱怨:“師父你怎麼回事兒啊?自己就是醫生,您不知道大早晨溼頭髮對着風吹不好嗎?您動作夠快啊!我就出去了這麼幾分鐘,您連澡都洗好了,故意想把自己整病了讓我伺候您吧?”
說着話,她把馮希源硬拖起來,拉到沙發上坐下。
將筷子硬塞進馮希源手裏,林安好又在馮希源詫異、驚喜、複雜的目光下,推開裏間門走了進去。
兩秒鐘不到,林安好又出來了。
她手裏拿着一塊大浴巾,還有電吹風。
走到馮希源身邊,林安好直接跪在沙發上,手裏的浴巾兜頭便往馮希源腦袋上蒙下來。
“我說您多大的人了,怎麼一點都不會照顧自己啊?您說您這些年,一個人是怎麼活下來的?我告訴您,下次要是再讓我看見您大早上洗完澡,頭髮還溼噠噠的就坐在風口上,我就……我就……”
一連“我就”了兩下,林安好說不下去了。
做爲生活助理和徒弟,林安好一直覺得自己關心馮希源,照顧好馮希源的飲食起居那都是本職。
她會發脾氣,完全是因爲想起凌晨下手術時馮希源的狀態,心疼得不得了。
在她眼裏,師父就是天神。他擁有一雙能夠起死回生的上帝之手,他是可以讓任何人頂禮膜拜的救世主。
這樣一個救世主,怎麼能如此糟蹋自己的健康?
可是,貌似她對馮希源不怎麼了解,跟馮希源之間,也沒親近到不分彼此的程度。一時半會兒,她還真想不起來馮希源害怕什麼?
她還有點害怕,覺得自己是不是無理取鬧了,心裏直打鼓。
馮希源從林安好氣勢洶洶地關掉顯示器開始,就始終處於懵逼狀態。
後來,小徒弟喋喋不休地嘮叨,總算把他嘮叨醒了。
但他這輩子都沒被人這樣嘮叨抱怨過,這輩子,都沒有被人這樣心疼關心過。
心裏有股莫名的溫暖在滋生,就好像,她是他的小管家婆。
馮希源根本就捨不得打斷林安好。
現在,眼看林安好自己把自己說得無語了。
馮希源不由扭頭看林安好,笑道:“你就怎麼樣?”
想了半天,林安好也沒想出來“我就”要怎麼樣。
索性咬咬牙,她硬着頭皮道:“我就生氣,不理你!”
馮希源“噗嗤”一聲笑了。
繼而,他越笑越厲害,大清早的,辦公室裏都是他清朗的“哈哈”大笑聲。
生怕自己把林安好笑得毛炸起來,馮希源邊笑邊道:“行行!這個威脅給力,師父認輸。以後師父要是再在大早晨洗完澡溼着頭髮吹風,你就不理我。讓師父好好哄你,直到師父把你徹底哄開心了,你再理我好不好?”
馮希源這話說得怪怪的。
只有女朋友才需要哄的吧?
她只是他的小徒弟,一般,師父對徒弟不都是非打即罵,很苛責的嗎?
不過,馮希源在林安好眼睛裏實在太神化、太崇高,所以林安好從來都沒往男女方面去想過。
就算上次在藍調,馮希源那樣對她,林安好也以爲那是馮希源受了情傷,喝醉後的失態表現,直接把那一篇揭過了。
現在,牢騷也發了,見師父非但不怪她,好像還挺高興,林安好的心情大好。
她跪在沙發上,一邊給馮希源擦頭髮,一邊問:“師父,我整理的材料您看了嗎?”
“看了!”
馮希源說着話,突然夾了個小籠包,直接喂到林安好嘴邊。
林安好剛纔在火氣上痛批馮希源,馮希源都沒生氣,她的膽子一下子變肥了。
也沒想那麼多,一口咬住小籠包,她含含糊糊道:“那您覺得怎麼樣?”
“還不錯!”馮希源道:“雖然有些觀點冒進了些,也沒有足夠的臨牀經驗做參考,但卻是外科發展的一種新思路。尤其是將自體皮膚移植向動物性皮膚供給方面併攏這部分,寫得很好。
我給你修改了一下,這幾天有時間,我們再查閱一些資料,多找一點臨牀病例做參考,好好探討探討。然後,把它作爲今年我們江城醫院外一科的重點論文推薦上去。如果上面審批通過,我們就立項,組建實驗室,正式開展這方面的研究。”
“真的嗎?”林安好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師父您不是騙我吧?”
“師父有騙過你?”馮希源停下筷子,斜睨林安好。
自己第一次跟着馮希源上手術現場觀摩,第一次寫一篇連論文雛形都算不上的東西,卻有可能立項成立實驗室,林安好一下子就樂暈了。
人只要一暈,就會分不清場合和身份,就會自以爲是。
林安好也是,一暈,她的智商嚴重掉線。
一把抱住馮希源的脖子,她狠狠蹦躂了兩下,然後“吧唧!”在馮希源臉上親了一口:“師父你太好了,我愛死你了!”
馮希源的心臟猛地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