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輕而易舉的將‘喜歡’這個詞語說出口,肯定會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
當然,獲得更多的還是隨口說出而已。
但。
從眠目佐鳥嘴裏說出這話,林然感覺到一股沉重的意味,並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彷彿這裏本該就是這話。
眠目佐鳥歪了歪腦袋,“……難道說小然你不希望我喜歡你?”
“倒也不是……”林然回答道,“漂亮的女孩子喜歡自己,肯定會很開心,如果我還生氣的話……那我豈不是gay了。”
“嘻嘻,我漂亮吧……”
眠目佐鳥笑嘻嘻的說着。
同時,她也伸手,想要把天貓拿在手中。
天貓便在林然的肩膀上躲躲閃閃,眠目佐鳥覺得很有趣,於是也跟着玩鬧起來。
眠目佐鳥在玩了那麼一兩回後,她悠悠開口道,“其實,小然你是我的同類呢……所以我喜歡你,最喜歡了……”
同類……
“……”
林然心底突然出現一縷顫動,但他的面色平靜如常,就這樣看着眠目佐鳥,連因幡月夜說過,有可能暗伏的怪物都不再理會。
要真出現,大不了神力爆發,一劍滅了。
眠目佐鳥說到一半卻又不繼續說下去,那涉及到了她心靈最深處的隱祕,“對了,我們這應該算是約會吧。”
“……轉移話題啊。”
林然指出這一點,眠目佐鳥只是笑笑,沒有否認。
她的確是在轉移話題。
但,說出真話那也不是不行,只是她現在不想開口。林然沒有繼續去詢問,於是空氣就這樣沉寂了下來,兩人距離團體邊緣不斷遊走,但依舊沒有看到什麼因幡月夜所說的‘怪物’跡象。
————不太像是因幡月夜在說謊,那麼這大概就是那個‘怪物’已經離開了。
“……”
返回所有人集中的位置,和她們將所有情況都說了出來,然後林然便帶着天貓返回了自己如今居住的宿舍內。
他說過,要把天貓好好揍一頓。
之前的行動,也不過是開胃小菜而已……
——
——
眠目佐鳥,自出生始便異於常人。
因爲在她的眼中,她的視野內————她能看到的世界是和常人完全不同。
縱然是有着相同的教育,但由於看到的東西不同,所以也逐漸變得和正常的同齡人完全不一樣。
正如雙耳失聰的殘疾人在成長的過程中,會產生有別於常人的自卑感。
因爲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就算是能夠開口發聲,但聲音在其他人眼裏都會用怪異的眼光去看向他。
————因爲那聲音不好聽。
無法和正常人進行語言上的交流,甚至都無法理解。
一言蔽之,即是與常人不同,導致這一結果的產生。
常人無法體會殘疾人的心情,眠目佐鳥無法體會到有誰是和她真正是同一族的。
一件簡簡單單的事情,其他人不會多想,但她卻是要被迫思考很多的問題。
某種意義上,這是要比殘疾更加可怕的事情。
用更簡單的比喻,好比一個視覺正常的人,忽然有一點遇上了車禍,在恢復之後,從此他眼內的世界變成了肉塊……
何等的不幸……
然而更加不幸的卻是,當自知自我非比尋常時,卻也爲了寄望能體會到‘同類’的感情,從而不斷的模仿着正常的人類。
可到最後。
名爲‘眠目佐鳥’的少女,她自己都已經變得不在正常了。
被父母當成‘怪物’,被姐姐自小嫌棄……所以到底是什麼?
我,是什麼?
這個世界真的能有和自己一樣的同類嗎?
既然沒有同類,那就模仿吧。
既然是‘怪物’,那就爲其披上一層‘表皮’,成爲人類。
於是,‘眠目佐鳥’成爲了眠目佐鳥,‘禊’成爲了禊。
她,也成功成爲了人。
看上去像是如此,但事實上,她只是模仿自己姐姐,自己的外表是‘眠目佐鳥’,但內在卻是‘禊’。
模仿了姐姐,就連她們的父母都不清楚這件事情,只是想當然的分開了眠目佐鳥與禊兩姐妹。
禊……眠目佐鳥開始了自己作爲常人的生活。
這是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以他人的視覺看待這個世界、這一天地,那是她未曾想到過的顏色。
猶如初生的孩童,第一次,世界將自己的全貌展現在她眼前。
然後,她便將自己最初的願望,埋葬在了心底。
一晃過去數年,從身份的替換、到如今,她已經成爲了一位十六歲的美麗少女。不過她倒是對於‘美麗’沒有相對應的概念,依舊是怎麼樣我行我素,便是怎麼樣完美的演繹出這份行動。
自己的姐姐想要高高在上、俯瞰他人,那她便做到這一點,從小至今都沒有任何一沉不變的變化。
隨着時間的流逝,經歷了不同的事情,人都會發生改變,但在眠目佐鳥的身上,卻沒有看到一絲一毫的改變————她依舊是她。
‘眠目佐鳥’依舊是眠目佐鳥。
她始終不是眠目佐鳥,她始終都在扮演着眠目佐鳥角色的演員。
直到……
當末日天災降臨的剎那,她心靈的枷鎖,彷彿被打開了。
積攢與心靈最深處的願望,她重新想起來了。
爲什麼自己會一定要模仿其他人,去成爲他們的同類?
爲什麼不能讓他們成長得和自己一樣嗎?
想要改變。
想要……同伴。
我想要一個同類。
不是自己刻意去模仿,然後才成爲的同類,而是要和自己一樣的人。
在原本的社會自己做不到這樣的事情,但現在的話……可以嗎?
或者說。
有機會嗎?
她想試試看。
於是,她將自己的權力放置到了學院的最頂點。
她成爲了私立愛地共生學院最有實權的人。
任何人都打自心底畏懼她的權威。
而這任何人裏,也包括了她的‘妹妹’禊。
當完成這些事情後,她發現,這依舊不是自己期望的世界。
可到底是有哪裏不對勁呢?
“……”
她不知道。
可在那一日,她發現了‘同類’。
自己手中的‘警示流’的劍技被偷師,但她卻沒有任何表示。
因爲她也是通過這樣的方法學會了‘警示流’。
警示流是十種劍道流派的結合。
但,眠目佐鳥並非是先學會的警示流,這才掌握十種劍道。
而是首先掌握了十種劍道,然後這才掌握了警示流。
這其中的因果關係若是被顛倒,那造成的結果將會是天壤之別。
在和林然的交戰中,她發現了這一點……
和自己具備着相同的特質————沒有錯了,他就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
同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