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扶蘇打開地下倉庫的大門,獨自一人走了下來。.biquge
嘩嘩譁……
整個地下倉庫的蠟燭全部燃起。
“古燭,幫我找一下跟黃巢有關的東西。”
之所以要找這個,是因爲不久前,黃龍成爲血煞的那首詩。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那正是黃巢所寫的《不第後賦菊》一詩。
而白扶蘇要找跟黃巢有關的東西,是因爲白燭。
白燭乃是血煞所成,以人化妖。
但是白燭身上一直有一種奇怪的病。原本之前石浩的事情,白扶蘇奪來一隻魔蠱蟲,希望能借此來治白燭的病,可是這麼久過去了,老仙一直沒辦法。
所以白扶蘇就想來看看,跟黃巢有關的東西,希望能從中找到一些提升血煞的方法。
白燭的病,不好從外而治,必須要讓她自己提升境界,從而從內而外的根治病根。
但是血煞的提升,說通俗點,就是殺……白扶蘇可不會讓白燭跑去戰場殺人。她可是萬詩閣的寶貝丫頭呢。
所以白燭纔來找關於黃巢的東西……
這時,古燭說道:“公子,找到了……”
說罷,地下倉庫裏,最裏面的一角,一個蠟燭的燭火突然變成藍色。白扶蘇便朝着那個藍火走去。
走上前一看,是一副畫卷,和一卷詩文。
定睛一看。
《秦婦吟》
白扶蘇眯眼一愣,突然想到關於這本《秦婦吟》的事情。
很久以前,西方的考古學家和探險者源源不斷來到敦煌莫高窟,以極低的價格從守窟的道士手中,買下大量珍貴的典籍、畫卷並攜歸西方。在這些流落至西方的典籍中,便有着失傳了千年的唐末五代長詩《秦婦吟》。
失傳的千年,讓這首詩在後世的知名度並不如《長恨歌》或《琵琶行》般街知巷聞。但從藝術角度來說,這首詩卻有着不亞於任何長詩啊!在詩中,作者韋莊借用一位萍水相逢的女子的口吻,爲我們講述了公元880至882年黃巢起義攻佔長安期間的那一幅地獄畫卷。
爲什麼是地獄畫卷呢?
因爲這首詩,將人直接拉進了大唐的盛景和毀滅之中……
白扶蘇打開秦婦吟,閉着眼,用神識,感受着這首詩所帶來的意境。希望能從此,整理出有助於白燭成長的東西。
那是大唐燈火闌珊之處。
災難開始之前,總是會有那麼一剎那的美好寧靜,然後再狠狠將這份美好撕碎給你看。富饒的都城,美麗的女子正調教着籠中的鸚鵡,對鏡貼花黃,憑欄慵懶看。但黃巢軍煙塵襲來,城內大禍臨頭,但尚有人惶惶然不知道發生什麼,還以爲是誤傳了敵情。
大軍破城,被擄作賊婦的東鄰妻子、不願被玷污而被殺的西鄰少女、與家人一同投井的南鄰新娘、活活在樑上被燒死的北鄰少婦,所有美好的女子,都在這場災難中罹難幻滅了……
那種被黃巢軍俘虜,雖然保住性命,但失去了清白,同時身陷在膽戰心驚的情緒中的感受,讓白扶蘇感受到內心的震顫……
何其悲壯!
活脫脫一副地獄畫卷。史傳黃巢用機器碾碎人肉做軍糧,而作者正是在詩中描繪了這一點。後世認爲這是封建統治者爲了抹黑農民起義軍而製造的謠言,事情真相已不可考。但是白扶蘇是那個時代過來的人。他知道……人在極度邪惡的情況下,是沒有人性的……
最爲讓人扼腕嘆息的,是繁華的長安城,在整個唐朝期間曾是地球上最偉大城市的長安城,在這樣一場浩劫過後,變成了這個樣子……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這就是唐末的悲慘……
黃巢大軍所過之處,萬物皆被破壞。
白扶蘇知道,黃巢是那個時代,最恐怖的血煞妖怪,身邊更是有很多得力妖將,在古族袖手旁觀之餘,乘着石浩魔蠱的時機,大肆侵略唐土,百姓民不聊生。
如果說,人妖最忌憚的,是石姓苗族的魔蠱蟲。
那麼,人類單獨最恐懼的,便是黃巢的起義。
可是苦難就是苦難,不會因爲誰爲正義,誰又爲非正義而改變。興,百姓苦;亡,百姓苦。《秦婦吟》很偉大,它只是將一千一百年前的那張地獄畫卷完整而生動地展現出來……
詩卷張,萬詩錄現。
“原本,這不屬於我的範圍。”萬詩錄說道:“小白,這詩卷裏的大唐,和我們當年所在的大唐,實在很像。我回想起那個時候,也是感慨萬千啊!”
“也是。”白扶蘇嘆了口氣,他看着自己身上的邪神龍鳳金紋袖,也不經回想大唐時候的故人。
“收了吧……雖不是詩妖,但也是一副很好的詩。”
“也罷,剛好幫小小白整理出來血煞的意境!”萬詩錄說罷,全書金光大方,連同那畫卷詩卷,一同吸了進去。
詩成:
秦婦吟
{韋莊}
中和癸卯春三月,洛陽城外花如雪。東西南北路人絕,綠楊悄悄香塵滅。路旁忽見如花人,獨向綠楊陰下歇。鳳側鸞欹鬢腳斜,紅攢黛斂眉心折。借問女郎何處來?含顰欲語聲先咽。回頭斂袂謝行人,喪亂漂淪何堪說!三年陷賊留秦地,依稀記得秦中事。君能爲妾解金鞍,妾亦與君停玉趾。
前年庚子臘月五,正閉金籠教鸚鵡。斜開鸞鏡懶梳頭,閒憑雕欄慵不語。忽看門外起紅塵,已見街中擂金鼓。居人走出半倉惶,朝士歸來尚疑誤。是時西面官軍入,擬向潼關爲警急。皆言博野自相持,盡道賊軍來未及。須臾主父乘奔至,下馬入門癡似醉。適逢紫蓋去蒙塵,已見白旗來匝地。
扶羸攜幼競相呼,上屋緣牆不知次。南鄰走入北鄰藏,東鄰走向西鄰避。北鄰諸婦鹹相湊,戶外崩騰如走獸。轟轟混混乾坤動,萬馬雷聲從地涌。火迸金星上九天,十二官街煙烘烔。日輪西下寒光白,上帝無言空脈脈。陰雲暈氣若重圍,宦者流星如血色。紫氣潛隨帝座移,妖光暗射臺星拆。家家流血如泉沸,處處冤聲聲動地。舞伎歌姬盡暗捐,嬰兒稚女皆生棄。
東鄰有女眉新畫,傾國傾城不知價。長戈擁得上戎車,回首香閨淚盈把。旋抽金線學縫旗,才上雕鞍教走馬。有時馬上見良人,不敢回眸空淚下;西鄰有女真仙子,一寸橫波剪秋水。妝成只對鏡中春,年幼不知門外事。一夫跳躍上金階,斜袒半肩欲相恥。牽衣不肯出朱門,紅粉香脂刀下死。南鄰有女不記姓,昨日良媒新納聘。琉璃階上不聞行,翡翠簾間空見影。忽看庭際刀刃鳴,身首支離在俄頃。仰天掩面哭一聲,女弟女兄同入井;北鄰少婦行相促,旋拆雲鬟拭眉綠。已聞擊託壞高門,不覺攀緣上重屋。須臾四面火光來,欲下回梯梯又摧。煙中大叫猶求救,樑上懸屍已作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