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間艙室前,他屢次擡起手,又屢次放下,他不確定百里歌的想法,亦或者當這扇門被他敲響後,自己的命也就到此爲止了。
“進來吧。”
出乎他的意料,百里歌淡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
“多謝先生。”南秉暢恭謹地作了個揖,輕輕推開艙門。
“坐。”百里歌指了指一旁的座椅,旁邊已經放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
“先生知道我要來?”南秉暢有些驚訝。
百里歌笑道:“猜到,並不知道。不過倘若茶涼之後,你還未來,那我便不會再見你。”
南秉暢連連苦笑,之前自己也輕視過對方,可越是在他身邊,就越發現自己根本看不透這個男人。論實力,似乎他每時每刻都在變強。論心性,其狂暴時不懼生死,冷靜時又透徹事理人心。
“你是爲求情而來?”百里歌問道。
“並不是。”南秉暢微微品了一口茶,說道,“我與情花樓已無瓜葛,他們是生是死,亦與我無關。”
“哦。”百里歌點了點頭,似乎並不在意此事。
南秉暢鼓足了勇氣,站起身來衝他鞠了一躬道:“我這次來,是希望先生能收留我。”
“收留?”百里歌微微擡頭,有些詫異道,“你身爲城衛軍副統領,就算離開了情花樓,也並非無處可去吧?”
“先生有所不知。”南秉暢搖頭道,“城衛軍餉銀頗豐,資源獲取相對容易,因而大多修行者纔會爭相投靠。可到了我們現在這個境界,城衛軍的作用已經到了盡頭。”
“我給不了你資源,也不會給你餉銀。”百里歌說道。
南秉暢說道:“我不需要先生給任何東西。”
“我也不會爲你做任何事。”
“我亦不需要先生替我做事。”
“你今日判出情花樓,明日也可能背叛我,我不想留個叛徒在身邊。”
“可先生已經收留了趙晉……”
“並非收留,而是交易。”百里歌糾正道,“當日,他以子虞爲脅,交換我爲他家族復仇,我同意了。儘管最後他並沒有幫到什麼,但我還是答應爲他做這件事。只不過等事情結束後,他必須要受我一掌,是生是死,全憑天定。倘若能活,是走是留,也由他選擇。”
南秉暢笑了,他說道:“我明白了。”
說着,他將自己的上衣一把扯開,露出了結實的肌肉。
“先生,還請給我一掌,倘若我有幸不死,還請先生收留!”
百里歌微微皺眉,他不明白這人爲何一意要跟着自己。一掌?只怕掌風還未觸及,南秉暢就灰飛煙滅了吧?
可偏偏對方的眼神極爲認真,根本就不像是在開玩笑。
百里歌嘆了口氣,問道:“你什麼都不要,又一直說要跟隨我,究竟圖什麼?”
“我想變強!”南秉暢的眼中閃爍着奪目的精光,“不爲復仇,不爲名利,只是單純地想變強。”
“總有個原因吧?”
在他後來的敘述中,百里歌和子虞,終於對這個世界有了大致的了結。
中陰界,是這個世界的名稱,據傳,此界位於人間界和冥界之中,是一塊相當神奇的區域。在這裏,看似鮮活的人類、陰獸,實際上卻是有三個來源渠道。
其一,自然投胎轉世,與人間界無異;其二,於冥界中受過劫難,業力消除,但還不足以重返人間界的;其三,壽元未盡的枉死之人,所以中陰界還有另一個鼎鼎大名的稱呼——枉死城。
此界不受天地道意影響,所見一切皆是以中陰力所化,而中陰力如何形成,並無誰人知曉。中陰界中有三大勢力鼎足而立,分別就是真羅門城、索羅門城和陽羅門城,三座城名字的第一個字,是各城主的姓氏,而羅門二字,在中陰界中的含義則是‘無間’。因爲自中陰界誕生以來,就沒聽聞有人能活着出去過,這裏就如同冥界的無間煉獄般,讓人永遠看不到盡頭。
然而,有一個傳言,據說若是當修爲達到冥王之境,便能突破這片時空的屏障,逃出生天。
百里歌和子虞沉默了,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來的,可他們自己卻清楚的很。百里歌是很強,但肯定還不足以強到冥王這種程度,難道說他們也只能被困在這裏了?
南秉暢依舊兀自說道:“誠然,我也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可這至少算是個念想吧?”
“我幫不了你。”百里歌拒絕道,“別說是你,就連我自己也不能保證就能達到那個境界。”
南秉暢並不死心,他懇求道:“先生有境界,我能感受到!我只求能跟在先生身後,爲先生鞍前馬後,至於我能學到什麼,不勞先生指點,若是悟了,我必不忘先生大恩,若是一無所獲,也絕無後悔之意,更不會怨恨先生!還請先生不要再推辭了。”
說着,他又是深深一拜。
子虞有些動容了,她輕輕推了推百里歌的手,後者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起來吧。”他有些無奈道,“往後你便跟着我,我對你沒什麼要求,也不需要你鞍前馬後,想離開,也隨時可行。這樣總行了吧?”
南秉暢大喜,一拜到底道:“多謝先生!”
也在這時,艙房外傳來了趙晉的聲音。
“先生,都做完了。”
百里歌應了一聲,卻聽趙晉又說道:“只是……惜花公子的死,還需先生定奪。”
“爲何?”百里歌有些不太明白。
南秉暢連忙解釋道:“是這樣的先生,根據真羅門城的規矩,冥統之上,但凡殺掉一府之主的人,都能頂替其成爲新一任府主,只不過之後就需要通稟全城,隨時接受他人的挑戰。”
“竟還有這種奇葩的規定?”百里歌隨意擺了擺手,對艙外的趙晉道,“趙晉,你不是說自己家族被毀麼,這座府,你敢不敢接下?”。
趙晉一聽,眼眶都紅了,他當即跪倒在地,重重地朝艙室磕了三個響頭。
“趙某感激先生恩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