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
景琰帝坐在龍椅上,一身黃色龍袍氣勢不凡,衆人皆已落座,葉傾嫣以惠靈公主的身份坐在前排,獨自一人,加上那驚人之貌格外突兀。
畢竟,丞相府已經沒了。
而葉傾嫣倒是爽快,在葉成連死了的第二日,就叫人把丞相府的牌匾換了下來,重新掛上了葉府的金字。
袁耽和袁老夫人多次讓她回去袁府住,她都是婉拒了。
倒不是爲了別的,主要是
她時常不住在府中,君斬那傢伙又是總深夜而來,這若是被外祖父外祖母知道了,他們非要氣壞了不可。
而第一排爲首位,對面無人的空坐上,那般特殊,那邊突兀,那般尊榮,自然是給千悒寒留的。
只是景琰帝也不併確定千悒寒會不會來,而眼下都已經這個時辰了
到底要不要再等下去。
衆人已經落座了半個時辰,卻還是沒看見千悒寒的身影,而御膳房的膳食已經準備好了,也是遲遲不敢上來。
葉傾嫣垂眸含笑,這些人當真是怕了千悒寒啊,只是
近日來景琰朝堂不寧,景琰帝遇刺到現在還沒有抓住兇手,他暈的又是不明不白,這般多事之秋,自己眼下來了,君斬又怎麼可能不來呢。
更何況
那刺客,若說與君斬無關,葉傾嫣是說什麼也不會信的!
可
君斬派人刺殺景琰帝,又不要其性命,到底是何意?
他曾經說過,要毀了景琰,又是如何的毀呢!
正在這時,大殿門開,無任何通報,打開殿門的公公在門外瑟瑟發抖,千悒寒走了進來。
仍然是一襲墨色飛龍華服,只是那料子隨着千悒寒的走近,流光閃爍,透着寒意,想來,是比景琰帝那一身龍袍還要名貴。
‘譁’的一聲,全場起身,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這位攝政王大人無緣無故待在了景琰,雖然甚少露面,可每次而來威壓都那般氣勢磅礴,當真讓人心下忐忑。
景琰帝也站起身來,只有葉傾嫣,穩穩的坐在座位上,仿若未見。
只是衆人都垂着眸子恭敬站好,哪裏還敢擡頭,自然也沒人注意到她。
“攝政王今日能來,實乃朕之幸!”景琰帝說道,語氣十分溫和。
可話是這般說,心裏真能能高興就怪了。
皇帝壽辰乃重中之重,往年景琰帝過生辰,用‘普天同慶,天下大赦’來形容也不爲過,必定是萬壽酒,柏梁體,賀禮更是凸顯精、奇、珍的特點。
而這一日,百姓禁止民間屠宰,禁穿素服,衣衫必須是絢麗多姿的,景琰各處的府衙也必須是歌舞昇平,一派熱鬧的景象,來慶賀景琰帝的萬壽無疆。
大臣們的賀禮千奇百怪,無不稀有惹人注目。
可今年,由於千悒寒在景琰,景琰帝並不敢太過張揚,只好簡單設個宮宴,便並未強求太多,可眼下,千悒寒一身黑衣,本就讓人不快,大臣們看見他,比看見自己還畏懼恭敬,權力被威脅,讓景琰帝如何能高興。
也不過是敢怒不敢言罷了。
千悒寒並不理會衆人的心思各異,坐到座位上,只冷聲道“陛下客氣了,都免禮吧”。
而後,宮女們魚貫而入奉上菜餚,衆大臣們逐一進酒,賀禮堆積成山,可因着千悒寒在,衆人說話都十分小心,生怕哪句不對了,在惹怒了這位喜怒無常的攝政王。
場上琴娘一曲結束,剛剛退下身去,便突然有太監來報,說宮外有事。
竟是紀文柳的女兒在宮外,請求入宮面聖!
衆人聽後無不疑惑,紀文柳的女兒
紀文柳此人,是個文人!
紀文柳是個十分有才之人,他的詩詞歌賦不說如何精美華貴,卻是見解獨到,涵義實深不說,切朗朗上口,字字理精,讓人讀了便感同身受,意義深遠。
大概在三年前,紀文柳的詩詞可謂是傳遍了景琰的每一處角落,用‘人人皆知紀文柳’來形容也絕不爲過,景琰帝對他更是不止一次的讚不絕口,哪怕是隨手拈來的文章,也會被先生們拿來教授學生。
他麾下門生更是不計其數,大江南北哪裏都有,許多人不遠萬里而來,向他虛心求教,而據說,由他指點教授之人,皆可以金榜題名。
當年的紀文柳,在景琰,可謂是景琰的第一才子。
只是,自古紅顏薄命,天妒英才,三年前,紀文柳的一首隨筆七言律被發現,有意指景琰滅亡的嫌疑,便被景琰帝砍了腦袋。
當年那首信手拈來的七言律
峨山美景入紙圖,千瀑河聲中耳出,
孤巖雲海望不到,萬尺無路鳥不入。
本來意在讚美峨山的景色。
峨山的絕美景色畫在圖紙之上,千丈瀑布急流的聲音彷彿出現在耳旁,高聳的山岩旁,雲路繚繞讓人看不清楚,萬尺高空沒有去路,連鳥兒都飛不上去。
這一首關於峨山的七言律,看了便讓人仿若置身峨山,彷彿看到了那圖紙之上的氣勢磅礴。
可惜,卻被人指出詆譭景琰!
那‘美景’二字,諧音沒景,豈非是說景琰沒了?
而下面那句‘孤巖’也是諧音孤‘琰’字。
上面一景,下面一琰。
沒景,孤琰。沒,孤,哪一個詞是好的?
加上後面那句‘望不到’和‘無路’,豈非是在意指,景琰看不到未來,景琰會無路可走,走向滅亡麼!
對此,當年景琰帝盛怒,覺得紀文柳是恃才而驕,諷刺景琰,便派人抓了他,根本沒有給紀文柳解釋的機會,便砍了他的腦袋。
自此,那句詩被徹底的銷燬遺忘,嚴禁出現,而景琰之中,也再沒有出現過比紀文柳才學更盛的才子。
而眼下,這位紀文柳唯一的女兒,今日竟突然要入宮面聖,是爲了什麼?
總不會是來賀壽的!
景琰帝眯着眸子,正在考慮要不要見她。
而後,便有人上前道“陛下,千秋節當日大赦天下,即便是紀文柳還在,也可以免去罪責,不若陛下就見見這位紀小姐吧”。
景琰帝聽後覺得在理,便說道“讓她進來吧”。
葉傾嫣垂着眸子,眼中的流光閃爍。
不知今日這一出,又是出自誰的手筆呢!
爲的,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