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婦也沒阻攔,她心中更是生氣。
一個妾,泥土般的人物也敢跟正經的官夫人叫板,不知天高地厚!
蘇芸彎了彎脣角,神態安然,看向少婦:“莫要把別人都當傻子。”
那少婦氣的滿臉通紅,在彭城,哪家夫人不給她三分薄面,一個妾竟敢如此囂張!
衆人憤憤然。
正待開口呵斥她的時候,門外一陣腳步聲傳來,腳步急切,嘩啦啦的朝屋裏衝來。
“人救回來了,快請大夫!”
青松懷中抱着一人,衝到牀榻上將人放下,喊道。
楚瑾瑜緊隨其後,一衆暗衛站在門外。楚瑾瑜進門看到屋裏這麼多人,愣了一下,隨即皺了皺眉,什麼話都沒說,看向蘇芸。
少婦嚇了一跳,待轉頭看到楚瑾瑜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還未等她回過神來,便感到耳邊一陣風,再看去,蘇芸已疾步走到牀前。
少婦怔愣的看着楚瑾瑜,他今天沒有帶斗笠,剛經歷了一場廝殺,身上還有濃郁的血腥氣。
這就是楚大人啊!好美的人,即使偶爾聽過他姿容俊朗,可她卻不知竟是美成這個樣子,這樣的人,即使是給他當妾,不不不,即使是外室,也心甘情願啊。
“白一,叫縣令立刻把縣裏最好的大夫請過來。”
楚瑾瑜朝門外喊了一聲,立即便有人應道:“是,大人。”
迴轉目光,落在蘇芸的身上,半晌,才緩緩開口:“趕到的時候,她已經這樣子了,你,莫難過。”
蘇芸安靜的看着躺在牀上的春末,神情木然,明明什麼表情都沒有,可就是讓人看了心酸。
楚瑾瑜抿了抿脣,想要勸慰,卻不知該說什麼,只能靜靜的看着她。
牀上的女子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如紙,額上的鮮血已經結成深紅色的血痂,佔了半張臉,與凌亂的髮絲粘在一起,觸目驚心,只有胸口輕微的起伏證明她還活着。
蘇芸彎下腰,伸手輕輕的碰了碰春末額上的傷口,愣了半晌,怔怔的,像是被抽了魂魄的木偶娃娃。
“是誰?”蘇芸直起身,看向楚瑾瑜。她的目光灼灼,黑亮的眸子彷彿在發光似得,亮的讓人不敢直視。
楚瑾瑜張了張嘴,隨即搖了搖頭,什麼話都沒說。
“是誰?”蘇芸又問了一次。
問是誰有用嗎?
她一個弱女子,縱使天資聰穎可比男兒,那又能如何?
權勢是一座壓在頭上的大山,不是她一個女子能抵擋的。
楚瑾瑜移開視線,不去看那雙令人發慌的眸子,沉聲道:“兇手已經伏誅了,你,多想無益。”
聞言,蘇芸默不作聲的看着他,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的令人膽寒。
“這樣啊。”她拉長聲音,語調輕柔。
楚瑾瑜眉頭皺的更深,脣抿的更緊了。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急促的喊叫聲,縣令身後跟着一箇中年郎中揹着藥箱,顫巍巍的走來。
楚瑾瑜把蘇芸拉到一邊,道:“讓大夫診治吧。”
“老爺。”少婦悄然走上前來,低聲喊道。
縣令一皺眉,小聲問道:“你怎麼來了?”
“妾身瞧這位妹妹身邊也沒個伺候的,就來給這位妹妹送個使喚丫頭。”氣氛凝重,少婦此時也不敢笑,她一邊走到蘇芸身邊一邊拉起她的手,很是親熱的樣子。
一邊,斜眼偷瞧着楚瑾瑜,一顆心噗通噗通的像是要跳出胸膛。
若是,若是能得了他的青眼,這個正室夫人她不當也罷,只要能給他當個妾,她也心滿意足。
“大人,您也累了,坐下來歇息歇息,喝杯茶,張大夫的醫術很好,沒問題的。”少婦端着一雙嫵媚的鳳眸,微微淺笑。
楚瑾瑜看她一眼,又看向縣令,道:“本官勸你,還是換個夫人的好,小心哪日帶了綠帽子還不自知。”
此話一出,少婦的臉刷的一下慘白。
縣令的臉色也是一僵。
不等他們說話,楚瑾瑜揮了揮手,道:“走吧。”
縣令哪還敢留,一邊賠笑一邊拉着呆若木雞的少婦倉惶朝外跑去。
少了兩個討人嫌的,屋裏一下子靜了許多。
郎中自把脈開始就皺眉,眉頭是越皺越深,楚瑾瑜看了一眼蘇芸,轉頭問郎中:“人怎麼樣了,有救嗎?”
“傷倒是不重,都是皮外傷,可有一處傷在了腦子,腦子裏有淤血,淤血散盡人才能醒,否則便永遠也醒不了,而且醒後說不得會有些後遺症。”郎中如實說道,“我先開一副藥先喫着,能不能醒,就得看她的造化了。”
楚瑾瑜點了點頭,對青松道:“送郎中出去。”
“以後,她就是活死人嗎?”蘇芸指着春末,轉頭看向楚瑾瑜。
楚瑾瑜默不作聲,沉聲道:“是我連累了你們,你放心,到了京城我會找最好的大夫給她醫治。”
“是黨爭嗎?”蘇芸像沒聽到他的話一般,問他。
楚瑾瑜聞言色變,厲聲呵斥道:“蘇芸!你想全家都被你害死嗎?”
高高的臺柱上,跪着滿滿的一羣人,有男的,有女的,老的,少的,孩童嗚哇的哭聲,婦女淒厲的慘叫聲,交疊在一起。
“蘇芸,你再不出來我殺你全家!”有人一聲一聲的喊道。
蘇芸,你快出來啊!我不想死啊!
出來啊!出來啊!
姐姐,救救我!姐姐!
不,不!她不能出去,她不能出去,出去了,就完了。
爺爺,姑姑,就白死了……
蘇芸你這個掃把星!你害死了全家!
是你害死了全家!
腦子裏亂哄哄的,像是投入了一顆地雷,驚聲如虹。
蘇!芸,你!害!死!了!全!家!
蘇芸擡起頭看向楚瑾瑜,面色是前所未有的蒼白空洞,她道:“是我,害死了全家啊。”
還未等楚瑾瑜說話,蘇芸‘噗’的吐出一口鮮血,直直的朝後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