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芸歪頭朝寶珠這邊看過去,寶珠忙上前笑着福了福身,把手中的山茶花端的離蘇芸更近了幾分。
“小姐,您看把這幾盆花放在哪裏?”她說道。
屋子裏除了書籍還是書籍,一點兒不像女兒家的閨房。
小姐性子這麼沉悶,屋子裏還是要多些顏色才顯得潮氣蓬勃。
蘇芸沉吟了一下,擡手朝窗邊指了指。
“粉白的這盆就放在那兒吧,剩下的你看着辦。”她說道。
“誒。”寶珠笑着應聲。
指揮着幾個小丫頭安置了山茶花,淡淡的花香縈繞在屋內,頓時整個屋子都鮮亮起來,蘇芸說完就轉過頭去繼續看着小丫頭們玩鬧,安靜的像是雕塑,對屋裏的變化視若無睹,好像這屋裏多了什麼少了什麼對她都沒有影響。
寶珠安置完了事物,端了一杯熱茶遞到蘇芸手中,道:“小姐喜歡踢毽子,不如和她們一起踢?”
寶珠覺得蘇芸太安靜了,不動不鬧笑,沉穩的有時都會讓人忘了她還只是個十四歲的規格少女。
這性子以後嫁了人可不討喜。
蘇芸搖了搖頭,喝了一口茶,黑亮的眼眸淡然平靜,側面看去,纖長的睫毛如蝴蝶般落在眼睫上,濃密而捲翹。
“喜歡不一定要擁有。”她說道。
啊?
寶珠看着蘇芸,眨了眨眼。
什麼意思?
蘇芸側目看了寶珠一眼,不由莞爾一笑,可笑還沒有蔓延開來,心頭便涌上另一個念頭。
“楚瑾瑜還沒來嗎?”她問道。
寶珠的笑驀然僵在臉上,楚大人已經好些時日沒有來過了,連個消息都沒傳,聽外院的人說,楚大人要和長樂郡主議親了,長樂郡主不喜歡楚大人和別的女子糾纏不清,所以楚大人就不來了。
這話,要怎麼跟小姐說呢?
小姐是喜歡楚大人的吧,知道的話,會很難過吧?嗯,一定會很難過很難過。
寶珠忙扯出一抹笑。
“楚大人位高權重,吏部好多公務要處理呢,定是忙的忘了,小姐莫擔心,過些日子等楚大人忙完了就來看您了。”她說道。
蘇芸點點頭,收回視線,眼裏看不出情緒,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寶珠悄悄的偷瞧着她的神色,心下涌上一抹心疼,見蘇芸不說話,更是當她傷心極了,忙不動聲色的解釋。
“楚大人跟齊王殿下走得近,前些日子楚大人又救了武陽候小世子,得了皇上好一頓誇,聽說好多大臣都日日上門拜訪,楚大人可是忙的不可開交呢。”她絮絮叨叨的解釋着。
前面的話滿京城人都知道,後面的話就是她瞎編的了,畢竟皇宮裏朝堂上的事,哪裏就是她一個奴婢想知道就知道的,這麼說就是爲了寬蘇芸的心,叫她別難過,楚大人是做大事的人,不是故意忘了您。
“太子呢?”蘇芸忽而問道。
寶珠絮絮叨叨的嘴驀然停下,神情一怔看向蘇芸。
“太子怎麼了?”她迷茫的看着蘇芸。
“太子和楚瑾瑜交好嗎?”蘇芸想了想,用最簡單的話又問了一遍。
這次寶珠聽懂了,她果斷的搖了搖頭。
“當然不了,太子的外家是王家,王大人一向看不慣楚大人,從楚大人當官開始就上書彈劾,可惜皇上都壓下來了,王大人就更看楚大人不順眼了。”她吧啦吧啦說道。
這都不是祕密,兩人連面子情都不顧,王大人看楚大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幾次彈劾說的話都極難聽,士林裏皆有傳言。
小姐算是問對人了,她是夫人的貼身大丫鬟,平日裏不是頂重要的事,老爺和夫人都不揹着她,她知道的可是比別人知道的多一些呢。
寶珠有些得意的笑笑。
蘇芸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慢慢的喝完杯子裏的茶水。
這樣啊。
“備車,我要出門。”她忽然放下茶杯,對寶珠吩咐道。
寶珠一愣。
什麼?
王青海上衙去了,今日又不是休沐,所以白日裏他並不在家,陳氏聽說蘇芸要出門,嚇了一跳。
“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她出去做什麼?”陳氏一邊焦急的絮叨着一邊在陳娘子的攙扶下朝東門口疾步走去。
陳氏趕到的時候,蘇芸已經收拾停當,披着狐裘站在馬車旁邊,馬伕正在套馬車,管事急的一頭的水在旁邊踱步。
想要上前去勸,但對上蘇芸古井無波的眼神他就發毛,一陣的害怕,又不敢。
“芸娘!”陳氏疾步走來喊道。
管事像看見救星似得,幾步邁到陳氏身邊,苦笑道:“夫人,表小姐要出門,我,我勸不住她。”
陳氏沒理會她,走到蘇芸身邊。
“舅母。”蘇芸俯身施禮,神情間不見半點驚慌。
“你想要買什麼,叫寶珠告訴管事,自叫他去買回來送到你手中,你一個閨閣女子,巴巴的出門做什麼?”陳氏拉住蘇芸的手,一臉擔憂,“你這身子還沒好利索,萬一受了涼可怎麼了得?”
“我不買東西,我要出門。”蘇芸說道,“您別擔心,我的身子我知道,不妨事。”
陳氏頭有些疼。
她養了五個孩子,都沒一個比她還難說話的,偏又知禮,叫人不知怎麼勸。
“不買東西出門做什麼?這京城你誰都不認識,不如呆在家裏,過些時日等你身子好了,舅母再帶你出去做客,可好?”陳氏溫言勸道。
“不行,我要去找人。”蘇芸搖搖頭,態度堅定。
陳氏心頭“咯噔”一跳。
她要去找人。
陳氏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穩了穩心神,問道:“你要去找誰?”
希望不是她想的那個人。
蘇芸看着她,皓月般的眸子更襯得她的肌膚瑩白如玉,有種淡淡的光輝在她的眸間轉動,她嘴脣一動,吐出來三個字。
“楚瑾瑜。”她說道。
誒喲,我的媽呀!陳氏眼前一黑,心中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