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鬼都不信！
“這位公子，小的敬你是讀書人，你倒是拿我們當傻子，又不是熟客，你這一走，我們上哪兒找人去？”一個夥計撇着嘴，滿面不屑的喊道，“要不，小的不嫌麻煩，隨您去府上拿一回銀子也行。”
男子聞言立馬豎眉喊道：“不行！”
幾個夥計此時也收起了剛纔恭敬的態度，橫眉豎目起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這是打定主意要喫白食了？”那個夥計拍桌子喊道。
一提跟他回去拿錢就慌了，幾個夥計更加確定這年輕男子是個騙子，態度也很不客氣起來。
那邊亂哄哄的吵鬧，茶樓裏的食客紛紛圍在一起指指戳戳的議論。
“沒錢還敢在麟洲閣鬧，真是嫌命長了。”招呼蘇芸的夥計癟嘴搖搖頭嘟囔了一句，隨即收回視線堆起笑臉把菜單遞過來，“小姐，您點菜。”
蘇芸淡淡的翻看了一下菜單，隨手點了幾個小菜和一壺茶，問道：“你們麟洲閣，很出名嗎？”
夥計詫異的看了蘇芸一眼。
這京城中還有人不知道麟洲閣名聲的？
“當然了，大理寺左少卿周府週二爺就是我們東家。”夥計得意的說道，左右看了看，又壓低聲音小聲道：“有時就連太子爺也會來我們這兒坐坐呢。”
沒出過門的嬌小姐，最是愛聽這些小道消息。
蘇芸轉頭微微一笑，似是在思索着什麼，眼眸靜靜的落在不遠處還在爭吵的那桌人上。
“果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她說道。
放心？
放什麼心，是想在這兒跟太子殿下偶遇嗎？
夥計心中呲笑一聲。
又是一個想飛上枝頭做鳳凰的傻子。
“寶珠，拿一袋錢給他。”蘇芸擡手朝那被人圍在桌前的年輕指了指，對着寶珠如此這般的吩咐了一通。
年輕男子麪皮漲紅，已經被幾個夥計罵的快要發怒了，幾個夥計也是叫了幾個大漢來，準備給這喫白食又態度囂張的小子好好長長記性，叫他知道京城這兒地兒不是他隨便撒野的地方！
年輕男子眼神閃爍的看着圍過來的幾個壯漢。
“你們敢動我一根手指頭你們會後悔的！”他咬牙低喊道。
他的話引來了幾個夥計和壯漢的鬨然大笑，幾人不屑的啐他一口。
“好啊，我們等着，你倒是怎麼叫我們後悔。”幾個夥計冷笑一聲退後，幾個大漢圍上前，伸手就要把男子提溜起來。
“你們敢！我是……”年輕男子尖叫一聲，大喊。
“幾位，手下留人。”
一道脆生生的女聲忽而插進來，打斷了男子的尖叫。
衆人齊齊朝女子看過去，女子輕微的皺了皺眉，走到年輕男子，拿出一個裝銀子的荷包遞到他手上，朝他笑了笑，說道。
“公子，我家小姐剛撿了一個荷包，您看看是不是您掉的那個？”寶珠朝男子眨了眨眼。
啊？
男子回看寶珠，萌萌噠也眨了眨眼。
這是什麼情況啊這是？
天上掉下個活菩薩麼。
“公子？”寶珠推了推他，笑含深意。
男子被這麼一推，才從愣神中醒過神來，忙點頭接過荷包道：“啊……是，是我掉的。”
寶珠福身一笑，回身離開。
寶珠走回來的時候，蘇芸正拿着筷子夾菜，只吃了一口便放下筷子不再動手。
寶珠咯咯的捂嘴笑了兩聲。
“小姐您是沒看見，那公子驚的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可真好玩。”她笑着說道。
蘇芸彎了彎脣，表示她也在笑。
“不過，小姐，您爲什麼要幫他呢？”止了笑，她不解的問道。
小姐可不是什麼古道熱腸的人。
蘇芸撐着下巴看向窗外，似乎是在想怎麼回答，頓了頓，她才哦了一聲。
“大概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吧。”她淡淡的說道。
寶珠：“……”
小姐，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寶珠覺得她再跟蘇芸多說幾句話肯定會被憋悶死，於是便閉口不言，提起茶壺給她添了一杯茶，垂手站在一旁伺候。
那邊，年輕男子有了錢，劈頭蓋臉的把幾個夥計罵的狗血噴頭，態度之囂張。待人羣都散了之後，他才邁步朝這邊走過來，繞過竹簾，他抱拳朝蘇芸見了一禮。
“多謝小姐慷慨相救。”他說道。
蘇芸大方的受了他的禮，才道：“不必謝我，我不慷慨。”
男子驚了一下，起身擡頭望過來。
“小姐這是何意？”他不解的問道。
蘇芸看向他，微彎的脣角扯了一個更大的弧度，眼眸明亮。
“錢是借你的，自然是要還，所以不必謝我。”她一字一句說道。
話落，男子愣了半晌，然後便笑開了，原先眸底還帶着幾分戒備的冰冷也瞬間融化成柔和的日光，他哈哈大笑，走過來坐到蘇芸旁邊，湊過一張臉來笑嘻嘻的瞅着蘇芸。
“妹妹，你這人真好玩。”他笑嘻嘻的說道。
春末見狀臉色都變了，呵斥道：“你個登徒子，快離我家小姐遠些！”
一個外男竟如此不知禮數，離他家小姐這般近，這要傳出去可怎麼得了。
還道他是個讀書人，竟是個流氓無賴！
言語間，就要上前拉扯男子。
蘇芸擡手擋住寶珠的暴怒，回頭朝她安撫的笑道：“莫急，給這位小姐添杯茶。”
啊？小姐？
寶珠的暴怒卡在喉嚨處，大腦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竟是個女的！
男子也是一驚，心中大爲驚訝，好奇道：“妹妹好眼力，我這身裝扮少有人能識破，你是怎麼看出來的？快跟我說說。”
這話就等於默認了自己是個女的。
寶珠合住要驚掉的下巴，給她添了一杯茶，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沒看出來她哪裏像個女子。
女子要長成這樣，可怎麼嫁的出去喲！
蘇芸一笑，指了指她的臉，道：“胭脂香。”
“妹妹的鼻子，可真好，我出門前洗了好多遍呢。”女子恍然大悟，下意識的擡胳膊聞了聞，什麼都沒聞到，只好佩服的誇讚蘇芸道。
蘇芸抿脣一笑。
女子自來熟的湊到她身邊，問道：“瞧妹妹舉止不俗，不知是哪家小姐，以往宴會怎的沒見過妹妹？”
“我剛來京城。”蘇芸道。
寶珠眼珠子一轉，便笑着解釋道：“我家小姐是禮部右侍郎王大人的表侄女，剛從榕城來的京城，還未參加過聚會。”
一句話，寶珠便聽出來，這位小姐必定是經常參加各種宴會的官家小姐，想必，品級不會低了。
“啊，你就是蘇芸！”女子捂嘴驚叫一聲，一雙美目圓睜，看着蘇芸像圍觀大猩猩似得。
“你認識我？”蘇芸放下茶杯，看着女子似笑非笑。
女子連忙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得。
“不認識，就是聽人說過。”她嘟囔一句，“跟傳言裏不一樣嘛。”
蘇芸哦了一聲，再沒說話。
“你怎麼不問我傳言裏怎麼說你呢？”還是女子自己先繃不住，嘰嘰喳喳的問她。
“是好話嗎？”蘇芸反問。
“不是。”
“那我爲什麼要問？”
女子頓時笑的前俯後仰，捏了捏蘇芸的臉，笑道：“你怎麼這麼好玩呢。”
蘇芸錯愕的看她。
“我叫文雅，改天我給你們府上下帖子，你可一定要來。”文雅拉着蘇芸的手很是愉快的說道。
寶珠一愣，下巴又掉下來了。
文雅……
正在此時，一個少年領着兩個僕從風塵僕僕的走進茶樓，有眼尖的夥計已經在少年進來的時候鑽到後院報信去了。
掌櫃的匆匆忙忙的從後院跑來，疾步走到少年面前，滿臉堆笑見禮。
“六公子，您真是稀客，快請樓上雅間坐。”掌櫃的忙招呼道。
少年一揚手，皺眉打斷他的話，徑直問道：“剛有人喫霸王餐，人呢？”
啊？那個書生！
有知情的夥計連忙上前賣好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有人把那個書生丟了的錢袋撿回來還給他了，他們就在那兒坐着。”
順着夥計指的方向看過去，一道竹簾擋住了視線，影影綽綽能看到其內坐着兩個人並站着一個人，少年鬆了一口氣。
“不必管我，你們忙去吧。”他說道，將手裏的馬鞭遞給身後的僕從，邁步朝那竹簾後的一桌走去。
文雅正拉着蘇芸的手笑的眉飛色舞，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有人臨近。
“文雅。”少年繞過竹簾，深吸一口氣，語氣淡淡，卻帶着不容抗拒的威嚴與壓迫。
文雅的笑煞時僵硬在臉上，她轉過頭去，堆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顫巍巍的帶着哭腔道：“齊王哥哥……”
蘇芸面無表情仰頭看過去，午後的陽光從窗外斜刺進來，兜頭落了少年滿身滿臉，眉眼俊朗，有種說不出的矜貴。
“民女蘇芸，見過齊王殿下。”她木然的彎腰施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