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婚劫 >5.05律師
    05

    許多人都很羨慕律師這個職業,因爲表面看起來體面,工資還拿得高。可是,律師們每星期工作40-50個小時以上的心酸苦累,也只有他們自己能明白。

    尤其是這種不分男女的工作,在普遍弱化女性工作能力的社會,女律師要想證明自己的實力,付出的時間、精力有時候比男律師都要多。

    託了闌尾炎手術的福,諸溪可以在醫院裏休息一個星期。現在回到工作崗位上,一時間還難以適應。她下班回到家裏,第一件事就想着往牀上躺去,但走到臥室門口又想起電腦裏一堆沒有解決完的案件,便痛苦得想哭。

    喫過晚飯後,諸溪就一直待在客廳裏,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趕着寫各種法律文書,順便了解了黎志帆送來的案件,等天色漸漸亮了,她纔將發燙的電腦關了,在沙發上躺了兩個小時,便爬起來刷牙洗臉,將自己收拾了一番後,又趕着去見這個案子委託人的家屬。

    他們約在律所附近的咖啡廳見面,諸溪過去的時候,對方已經到了,她隨意地點了一杯美式咖啡,然後直接開口道:“你好,我是揚帆律師事務所的諸溪,目前是李強的代理律師。”

    等在那裏的中年男人打量了諸溪一會兒,見她雖然穿着一身女士正裝,但年紀輕輕,心裏不免有些質疑起諸溪的能力。

    諸溪見他遲疑不動,也不惱,禮貌地向男人伸出手,再次說道:“你好,我是諸溪,李強的代理律師。”

    “你好,我是李強的哥哥,李富。”見她這樣,李富也不好意思在坐着,不得不站起來,和諸溪握了手,然後指着自己對面的椅子,“諸律師,你請坐。”

    諸溪點點頭,在他對面坐下,不再寒暄,直接說道:“這件案子之前是我們所裏的黎律師在處理,不過目前他有事離開s市,現在案子直接由我接手。”

    說着,諸溪擡眼看了一眼對面的男人,“這個案子,我已經瞭解八.九分,你有什麼需要補充的嗎?”

    李富看着眼前這個比自己要小一輩的女人,忽然覺得在她身上散發着一股難得的魄力,“黎律師之前和我說過了,但我沒想到諸律師你這麼年輕。”

    諸溪抿脣一笑,將耳邊的碎髮勾起撩至耳後,“李先生你說笑了,我這個星期會安排時間會見李強,你們家屬這邊還有什麼需要對這個案子進行補充的嗎?”

    李富將椅子往前挪了挪,“有,我們想做無罪辯護。”

    諸溪點點頭,表示她已經知道了他的訴求。這是一件涉嫌容留賣.淫的案子,嫌疑人正是她的當事人李強以及他的一個關係親密異性‘好友’。

    她不急不緩地喝了一口咖啡,將自己涌起來的睡意壓下去後,直接將自己目前掌握的所有的資料擺在他的面前,也不拐彎抹角,擺明了和他說:“李先生,我看了所有的案件資料,包括公訴機關那邊掌握的證據和證人證言,全都對你弟弟不利。你確定還是堅持要做無罪辯護嗎?”

    “要。”李富想也沒想直接回答道,“我弟弟根本就沒有參與容留賣.淫,這是污衊,容留賣.淫的是他的那個朋友。”

    諸溪皺了皺眉,臉上的表情並不是很好,“作爲李強的代理律師,我不建議做無罪辯護,法院最終判決不是你說一句你沒有罪就判定你無罪的。公訴機關那邊調查到的證據事實擺在眼前,我們這邊提不出新的證據證明李強無罪,最後李強的態度可能會成爲他罪行加重的考量。”

    李富一家在法律這方面只是個門外漢,有罪辯護的話,不管最後法院的判決有多輕,李強都是要服刑的。但如果無罪辯護成功了,也許李強就不用受那牢獄之災。他以爲諸溪的拒絕,是爲了跟他要錢,於是從自己的錢包裏拿了一疊用報紙包起來的鈔票,放在諸溪的面前,“諸律師,你什麼也別說,我讓你做無罪辯護,你就做無罪辯護就好。”

    “你這是什麼意思?”諸溪臉上的不悅越來越明顯,她伸着手指着桌上的東西,秀氣的眉越擰越緊,“我接受了李強的委託,自然會做好我自己的本分,我是一名律師,我所給你們提供的意見,都是出於我的專業知識和經驗,你……”

    諸溪說着,身子忽然一緊,已經到嘴裏的那些話都被卡在了咽喉裏。她的視線落在了從門外走進來的一羣人身上,注意力也輕而易舉地被其中一個穿着藍色制服的男人吸引過去,除了身子,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已經抽空了。

    在男人微微轉過頭,整張臉撞進她的視線時,她握着咖啡杯的手,輕輕地一抖,半杯還冒着熱氣的咖啡直接灑在了她的雙腿上。

    杯子打翻的聲音,把李富嚇了一跳,他看着面不改色的諸溪,詫異地叫了她幾聲,“諸律師?諸律師,你沒事吧?”

    “哦,沒事。”諸溪下意識地回答了一句,並沒有任何動作。

    “可是,咖啡是不是倒在你身上了?”

    虧得李富的提醒,諸溪腿上的痛感遲鈍地反應過來,她疼得倒吸一口氣,然後這才收回自己的視線,手忙腳亂地用紙巾擦拭着自己的裙襬,“抱歉,我先去下洗手間。”

    她說着,趕緊起身,匆匆地往咖啡廳的洗手間走去。就在她起身的時候,前臺那裏點完單的男人正轉頭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男人一愣,跟在他身邊的同事見他站着不動,拍了拍他的肩,“黎檢,怎麼了?”

    黎郢梵回過神來,不動聲色地跟着其他同事找了位置坐下,“沒什麼。”

    洗手間裏,諸溪有些腿軟地坐在馬桶上。連着深呼吸了幾次,左胸口裏那顆心臟還在劇烈地跳動着,她就那樣靜靜地坐着,一邊聽着自己的心跳聲,一邊盯着自己被咖啡弄髒的裙子看。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直到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煩的李富給諸溪打了電話,她才意識到該出去了。

    諸溪從馬桶上站起來的時候,整個人差點因爲腳麻而摔倒在地上。她一手扶着門,慢慢地走了出去,看着洗手間裏的妝容鏡,忽然覺得自己積攢了二十多年的優越感一掃不見。

    一雙眼睛下是濃厚的黑眼圈,即使她早上出門特意撲了幾層厚厚的粉,燈光下那青黑色的一片還是清晰可見。

    這一刻,她忽然很後悔自己沒有把化妝品帶出門。

    諸溪再洗手間裏又掙扎了一會兒,才從漫不經心地走出來,剛走兩步,便停了下來。同樣停下來的人,還有對面的男洗手間裏恰好走出來的黎郢梵。

    兩個人都是一愣。

    諸溪踟躕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主動和他打招呼,“這麼巧在這裏見到你。”

    “嗯。”黎郢梵輕聲應道,他先看着諸溪的臉,然後直接看向她身上的裙子,但也只瞥了一眼,眸光淡淡,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因爲黎郢梵淡漠的迴應,讓諸溪有些尷尬,她伸手在自己的裙子上扯了扯,然後往前走了兩步,強裝鎮定,又虛僞地扯起一抹隨意的笑容,“那有機會下次再見。”

    她揮了揮手,然後準備從黎郢梵的身邊走過。兩人剛擦肩而過,她便不停地深呼吸。

    “諸溪。”

    這是一句輕輕柔柔的‘諸溪’,雖然他的語氣裏沒有包含一點讓人誤會的感情,但是足以讓諸溪心奮不已,差點就忍不住要哭出來了。

    她咬着牙,肩頭聳動着,許久才發出一個音:“嗯。”

    黎郢梵輕轉過身,雙手插在自己的西褲口袋裏,“你今天是和李強的家屬會面?”

    原以爲他會和自己說什麼,卻沒想到是這個,諸溪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想多了。激動的心一時間平靜了不少,她這時才能控制自己的身子,回過身,“對,有問題嗎?”

    “沒有。”黎郢梵搖搖頭,接着說道:“我記得之前這個案子不是你在做。”

    “嗯,之前這個案子是……”諸溪頓了一下,一動不動地盯着他。黎郢梵早就回到了s市,這半年的時間,經過他手的案子不止一件兩件,他自然知道李強這個案子最初的代理律師是他的哥哥黎志帆。

    她忽然有些難過,他最親的人都知道他回來的消息,曾經她也是他最親的人,現在她卻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人。

    諸溪心裏十分地不好受,卻也不會告訴黎郢梵,她沉默了一會兒,輕笑着說道:“黎檢,看來下次我們要法庭再見了。”

    她一句玩笑,讓黎郢梵不知該回什麼,他蹙了下眉,背脊直挺挺的。

    諸溪將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後,才忍住要衝上去抱住他的衝動,快速地轉身離開。

    等她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耳邊還縈繞着她離開時,黎郢梵在她身後說的一句話語。

    “加油。”

    清潤的嗓音,字字動聽,如跳躍在五線譜上的音符,他的聲音跳躍在她的心尖上,迫不及待而熱切地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跡,蕩起久久不息的波瀾。

    只是片刻的功夫,諸溪抿緊脣,將頭擡起來看着對面的李富,神色認真而嚴肅地對李富說:“李先生,我們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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