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從善 >66.066:棋子
    張恩寧忍着噁心,也不繼續掙扎了。

    他沉默地低下頭,心中思索着應該如何脫身。雖然有一股惡臭味折磨着他,但張恩寧覺得他的意識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蘇竹漪很強,強到姬無心的那些功法都能破解,要知道,他當初就仗着這一身本事端掉了幾個修真小門派,裏頭也不乏有金丹期修士,但是他們都拿那些詭異的陣法祕術沒辦法,可偏偏這些手段,她全都能看穿。

    蘇竹漪是永安鎮蘇家的人,蘇家修爲最高的也就是煉氣期,雖然幼時永安鎮蘇家在長寧村村民眼裏就是宛若神明一樣的存在,但實際上等踏上修煉一途,張恩寧就明白他們也根本沒有什麼根基底蘊。

    這樣的蘇家,怎麼可能養出一個那麼厲害的蘇竹漪?

    蘇竹漪是死掉的原配的女兒,被趕出了蘇家,她在鎮上活不下去,就一路往人少的地方躲,還誤打誤撞地讓她去到了長寧村,明明路途挺遠,她居然沒死在路上。

    而那時候村民覺得她是得罪了蘇家的人,根本沒人幫她一把,任其自生自滅,或者說巴不得她早點兒死,結果某一天,她出了村子,就再也不見了,村民都以爲她被野獸給吃了也不覺得奇怪,沒準心裏頭還鬆了口氣,等到小和尚出現,也沒人把那個俊秀靈氣的小和尚跟那個蜷縮在地上,只知道挖蟲子摳泥巴扯樹皮喫,全身骯髒無比根本看不出樣子的女童聯繫起來。

    蘇家的女兒怎麼可能會那麼多祕術?

    常年被欺負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蘇竹漪爲何會突然變了個人一樣?

    張恩寧看着不遠處站着的蘇竹漪,眼眸一轉,道:“不知道是哪位魔道前輩奪舍,佔了小女孩的軀殼?如今還拜入了名門正派,你說若是古劍派的修士知道了你真正的身份,會把你怎麼樣?”

    “雖說你現在困住了我,但我有辦法,將你的祕密昭告天下,到時候,不知道你通不通得過鑑魂石的考驗呢?”

    蘇竹漪沒理他。這小子十年前就威脅過她,現在居然又來這麼一遭。十年前她還有點兒忌諱,如今拿奪舍來說事,她壓根不會放在心上。

    修真界的確是可以奪舍的,不過這種奪舍重生風險限制都很大,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想到這一步。鑑魂石就是能照出修士元神的一個法寶,若是奪舍的,被石頭一照就原形畢露了。

    見蘇竹漪不爲所動,張恩寧沉了沉心,又道:“我的目標是找到血羅門的老巢,爲我娘報仇,你既然會被迫奪舍在一個小女童身上,肯定亦有仇敵,不若我們聯手如何?”

    他眼神暗了暗,“我可以做你殺人的刀。”

    蘇竹漪這時候才偏過頭看了他一眼。

    也真是難爲他了,這麼短的時間,在那種惡臭的環境下,他能夠想到那麼多。

    “血羅門行蹤詭祕,根本無人知道他們老巢在何處,就憑你能查到?”狡兔尚有三窟,上一輩子血羅門藏得特別深,就算是雲霄宗,當年都沒把血羅門真正的老巢給挖出來。

    “我在他們一個弟子身上下了咒。”張恩寧擡頭,道:“那人你也認識,是蘇晴薰,永安鎮蘇家滅門不是我做的,但屍體是我帶走的,因爲他們死得挺慘,怨氣很重,遠遠超過了一般的屍體,我正好有大用。”

    “好似當年村長蘇翔早就發現了一些異常,跑到永安鎮上找蘇家求助,結果蘇家的人置之不理,後來,長寧村就被一把火燒了個乾乾淨淨。”不過他卻沒說,當時蘇翔發現不對頭,倒不是魔道有出現的跡象,而是村口的老樹一夜之間不見了,這弄得他們人心惶惶地,蘇翔便去請鎮上的修士來看看,他一個人風塵僕僕地趕過去,又一個人垂頭喪氣地返回了村子。

    或許這就是蘇卿薰滅了蘇家滿門的根源。

    當年蘇家被滅門,在永安鎮算是個大事,但也就僅僅限於在附近幾個鎮子上流傳了,張恩寧知道人橫死怨氣很足,特別是一家人一個活口不留的,故而他過去看了兩眼,看殺人的手段他揣測那兇手也就煉氣後期修爲,因此就存了把這狠人捉到煉製成活屍的心思。

    他順着蛛絲馬跡跟蹤到了兇手,結果就發現那女子有幾分面熟,竟然是幼時一起長大的蘇晴薰。

    蘇晴薰沒死,還成了一名魔修。於是他懷疑蘇晴薰現在就是血羅門的弟子,故而偷偷在她身上下了個咒,那是姬無心祕籍上傳授的咒法,極難被發現,這些年,那咒法依舊安然無恙的,他也能通過咒法,感覺到蘇晴薰大概的位置。

    所以,血羅門的位置他也能估個大概。

    聽到了張恩寧的話,蘇竹漪久久沒有言語。雖說早就有了這樣的猜測,可是現在證實了,依舊讓人覺得心情微妙。沒想到,蘇晴薰也能從血羅門弟子的試煉當中脫穎而出,她那時候可是個心慈手軟的小姑娘,後來,也是降妖伏魔的名門俠女。

    更沒想到的是,滅掉了蘇家的,居然是蘇晴薰。

    難不成,命運的軌跡最終會跟上一世一樣,她最後還會因爲對付蘇晴薰而死在蘇晴薰的手中?

    秦江瀾在她身上下了個逐心咒,她不能殺蘇晴薰的,想到這裏,蘇竹漪心跳都驟然加快了許多,她都能聽到自己突突的心跳聲了。

    那顆心好似要從胸腔裏蹦出來,哐哐哐的聲音猶如重錘擊鼓,將她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偏偏此時的她手足冰涼,背心還起了一層冷汗。

    蘇竹漪仰頭看天,此時已是黃昏,那天上光線並不灼目,卻讓她眼睛刺痛,神思恍惚。

    好似有人在地上畫了個圈,任憑你地上的人如何蹦躂,身份互換,也跳不出這個圈。

    流光鏡是道器,若是仍舊跳不出這宿命,那時間回溯又有何用?

    不應該是這樣的。

    她錯了。

    她得了流光鏡,本來就是與天道相爭,結果重回千年前後,反而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就怕觸怒了天道規則,引來天道懲罰。這樣的她,不過是換了個身份,卻依舊是逃不出既定的結局。

    不管是黑子白子,她依舊是棋盤上那顆任人拿捏的棋。

    她不要做棋子。

    她要打破這宿命!

    心中有了這樣的念頭,蘇竹漪覺得她心口都好似熱了許多,滾燙得有些嚇人,與此同時,天色漸暗,烏雲滾滾,好似下一刻便有閃電劈下來。

    流光鏡!

    在那一瞬間,蘇竹漪感覺到了流光鏡的存在,只不過它只出現了一瞬間,眨眼又消失不見,而頭頂上悶雷轟隆隆炸響,不多時,暴雨就從天上砸了下來。

    豆大的雨點打在她身上,她都沒有用靈氣去遮擋,而是任由那雨水淋在身上。

    她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

    她只是忽然感覺到雨水消失了,擡頭看,頭頂上空出現了一把扇子,擋住了暴雨傾盆。

    “怎麼站在這裏淋雨?”青河站在扇上,冷冷問道。

    蘇竹漪怔怔站着沒說話,許久之後,她笑道,“去一下味兒。師兄,那祭品在那裏!”說完伸手一指,指向了糞坑裏的張恩寧。既然她想與天道相爭,那她可以試試,保住青河洛櫻不死!

    此時的張恩寧滿臉驚駭,看着青河的眼神格外驚懼。他好似控制不住自己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去吧,去他那裏,爲他死也心甘情願……

    他嘶吼着,掙扎着,明明拼命想要抗拒,卻仍舊瘋狂地想要衝破縛靈索和靈氣屏障,爲他獻祭!

    青河臉色也變了,他身後有了一團黑色虛影,那是龍泉劍現出了劍形。

    在龍泉劍現出來的那一刻,蘇竹漪只覺得渾身一寒。卻是斷劍突然現身,青光涌出一片,將她整個人徹底籠罩其中。這劍祖宗平日都不知道藏哪兒去了,現在居然主動現身了?

    蘇竹漪擡頭,就看到青河面色古怪地退後一丈遠站定,皺眉問:“松風劍?”

    蘇竹漪得了仙劍松風劍他也是知道的,卻沒見過,如今看這片青光,威力確實不俗。但這劍,怎麼說呢,跟他有些勢如水火的感覺。他眉心微蹙,看向糞坑裏的張恩寧,隨後往前邁了一步。然就是這一個小小動靜,蘇竹漪的斷劍青芒閃現,那斷劍飛入空中,斬出了一道華光,與此同時,還發出了一聲長嘯。

    只不過不知道是不是斷劍的緣故,嘯聲短促,好似喊了一半,嗓子就啞了一般。

    青河沒有硬接那道劍芒,他閃身極速退開,饒是如此,也被那劍芒削去了一片衣角。

    “那是我師兄。”蘇竹漪足尖一點,輕躍起來將飛在空中的斷劍雙手握住,“劍祖宗,那是我師兄。”

    “邪……劍……”

    “吞噬……劍靈……斬……”

    斷斷續續的話傳入蘇竹漪腦海,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斷劍說話,以前斷劍都只會哼來着。

    龍泉劍不僅殺人,它還吞噬劍靈,所以此刻斷劍見到了龍泉劍纔會有這麼大的反應。

    “我對敵的時候你不出來,現在我師兄過來你反而蹦出來了?”

    “是他暫時壓制住了那柄邪劍,若你傷了他,讓邪劍掌控了他的身體怎麼辦?”

    蘇竹漪抓住劍柄,手都被劍柄磨破了皮,她喝道:“要是你有本事斬了龍泉劍你就去,我不攔你!”

    斷劍微微一頓,終於不再發出懾人青光,它劍身顫了顫,道:“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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