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世家遺珠 >44.夜裏的高熱
    夜裏生熱

    白芨到了谷中時候,正是夕陽西下,橘色晚陽西沉,將森森翠竹也染上了紅色,經過一日的旭日暖照,山風也不似一清早的料峭,帶着迷人微醺的暖意,吹得衣裙揚起。

    “李家小姐這邊走,”珍兒引路,走在了白芨的右前方,蓮步輕移帶着白芨到了谷中最好的客房位置,這裏也安置着沈逸風。

    看到李薇竹的時候,她正在給沈逸風喂藥。

    敞開的窗,夕陽晚照了進來,泄了一地的碎碎金華,李薇竹穿的並不是早晨出發時候的男裝,而是梳洗過後換了女裝,斜襟襦裙配紅色半臂,腰間別着一塊兒魚戲蓮花玉佩壓住裙角。

    長髮披散在身後,並沒有挽起髮髻,只是用玉色髮帶束着,一些碎髮垂在她的耳畔,讓她的五官神色柔美的驚人。那雙褐色的眸子,在這般的傍晚流轉成了琉璃色。她低頭吹着藥,然後右手捏着小勺,左手捏住了沈逸風的面頰,把藥汁送入他的口中。

    虛弱靠着牀榻的是那位在立正書院時候曾經見過的沈逸風,他緊閉着雙眼,就算是昏迷之中緊皺眉頭,也無損他的俊朗。

    這般的畫面讓白芨的步子一頓。李薇竹的容貌秀美,認真而溫柔地看着沈逸風,他病中仍然窺見玉樹臨風的風度。畫面美得驚人,美得心中升起不現實的奢念,好似能夠讓他兩人在一起。

    只是,這世間對男兒多寬容,對女兒家苛刻。沈逸風就算是瘸了腿,退過一次親,在旁人的眼中也是高攀不上的來歷,而女子退過親,就像是到了傍晚賣剩的雜骨,半賣半送要處理掉的。

    自家小姐在自己的眼中是千好萬好,在旁人的眼中是般配不上沈逸風的啊。

    心中一嘆,白芨的眼裏帶着些傷痛的惘然。

    珍兒開口說道:“白芨妹妹?我就不進去了。”

    “好。”白芨神色複雜看着牀榻上的李薇竹,伸手合攏了房門,“怎麼能讓小姐動手呢?”白芨埋怨地看了一眼茜草,就想要上前幫李薇竹。

    李薇竹搖搖頭,這會兒用的是和上午如出一轍的法子,把勺子從沈逸風的口中取出,李薇竹才說道:“不用,茜草喂不進去。”

    “讓我來吧。”白芨說道,自家小姐捏着這位沈世子的面頰,給他喂藥算是什麼呢。

    李薇竹依然是搖頭,“你也沒有餵過這樣的病人,還是我自己來,再說,我就要喂完了。”一邊說着,發酸的左手捏住了沈逸風的面頰,右手配合再次送入了一湯勺的苦藥,“最晚上休息一晚上,他明天就應該可以醒來了。他到時候就可以自己吃藥了。”

    白芨不知道說什麼好,垂首立在一邊。

    李薇竹再次送了三勺藥,白瓷碗裏只剩下了淺淺一層黑色的藥汁,放下了瓷碗,說道:“好了。只是今晚上你們兩人輪流守着,若是生了高熱,喊我就是。”

    “是。”兩個丫鬟都應了下來。

    白芨多看了李薇竹一眼,小姐對沈逸風究竟有沒有生出旁的心思?白芨尚且不知曉上一次李薇竹拽着沈逸風的手臂,把他從手裏撈上來,要不然這會兒只怕認定了李薇竹對沈逸風的心思了。

    “小姐,你有沒有同李夫人論醫?”白芨問道。

    李薇竹搖搖頭,“洗漱了一番,繼而是小憩,轉眼就到了這個時辰了。”左手捏着沈逸風的面頰,控制着讓他張開牙關,這會兒有些僵了,李薇竹活動着手指,白芨見狀伸手揉搓李薇竹的手指。

    白芨的力度適中,讓李薇竹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

    前幾日大約是趕路辛苦,今日裏給沈逸風救治又是廢了一番心力,下午睡過,這會兒仍然是有些倦怠。

    “我們在谷裏待多久?”白芨再次問道。

    李薇竹搖搖頭,看了一眼牀榻上的沈逸風,“等他醒來才知道。”若是他真的不要他的這條命,被親人的所作所爲傷了心,她會帶着沈逸風回到襄陽城裏,若是他還要活,只怕她要一路上陪他去尋找那三味藥草了。

    白芨的心尖兒一顫,事情向着她最不希望發生的方向走去,“李夫人也是大夫,難道不能把沈公子留在谷中?”

    李薇竹沉默了一陣,若是沈逸風當真同意了讓自己醫治,恐怕白芨會反對自己醫治他罷,支支吾吾說道:“這裏頭還有一些旁的事情,晚些時候我確定了再告訴你。”

    是確定她對他的心思嗎?

    白芨的心中有些發疼,有些涼,看着李薇竹不知道說什麼好,最終只是應了下來,“好。”

    李薇竹假裝沒有看到白芨的表情,她的心中也是發虛的,若是當真要給沈逸風治病,她日日替赤身裸·體的他行鍼,白芨會反對吧……

    且再等等,等她問清楚了沈逸風的意向再說。

    夜裏是茜草守着沈逸風的,前半夜還好,後半夜裏沈逸風的身子燙的驚人,茜草給沈逸風的額頭搭了涼帕,仍然不見他燒退,就喊醒了在碧紗櫥裏睡着的李薇竹。客房裏還有碧紗櫥,李薇竹擔心沈逸風發熱的更厲害,就留在了外間,而客房的位置有限,白芨則是安置在了下人房裏。

    “你在屏風後守着。”李薇竹對着茜草說道,“我來就好。”

    “是。”

    跳躍的燈火勾勒出兩人的身影,茜草看到小姐伸手解開了沈逸風的中衣,她別過了眼,不去看那投影。

    李薇竹給沈逸風脫了衣裳,繼而則是淅瀝瀝的水聲響起,先用帕子沁了水搭在他的額頭上,之後打開了藥箱拿出了烈酒。

    打開烈酒的軟木塞,烈酒的味道就彌散開來。隨着李薇竹的傾倒,滿屋子都是烈酒的味道。

    若是尋常的發熱,用過了藥捂一捂就好了,只是沈逸風燒得太狠了,繼續捂着就不合適了。

    李薇竹解開他的衣衫的時候,他甚至言語呢喃開始說起了胡話。如果不快速讓他體內的熱降下來,這位驚才絕豔的沈世子癡傻也是有可能的。

    自從茜草喊她起來,李薇竹的一切動作都輕而快,只着一件中衣,披着玉色風衣就來到了沈逸風的牀前。

    烈酒擦過他的胸膛、四肢、最後翻過了他的身子,李薇竹取了油倒在他的背上,用刮痧板替他颳起了痧。

    刮痧板掛過軀體,只是第二下,就出了痧,只是刮痧完畢後,經絡處已經是漆黑的一片。

    李薇竹用的力氣不小,刮過了背上的周身穴道,她再把沈逸風翻過身來,他面上的痛苦神色已經削減了不少,口中仍然發着意味不明的囈語。

    怎麼還說胡話?李薇竹伸手探了他的脈搏已經好轉,想了想就低頭用額心抵住了他的額頭,他依然燒得厲害,不過比剛開始還是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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