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外室重生記 >12.郎心何似
    晚上下值沒趕上,陸滿福得見吳宗保已是第二日中,皇帝午休的空檔,爺兩個就在值房裏說了會子話。

    吳宗保聽完他長吁短嘆的一番講述,不由得一陣失笑,拍拍他道:“行了,瞎操心什麼!主子爺心裏有譜,你少摻合。”

    陸滿福嘴裏嘟囔,“我還不是替主子委屈得慌,明明看上人姑娘了,偏要給出去,虧他還在太皇太后面前做了那一齣戲。”

    “瞧這眼力價兒,”吳宗保點他腦門一笑,“合該你當一輩子奴才。萬歲爺那是肩挑九州,心懷四海的人,留不留李姑娘,那是他心裏頭的計較,少跟着湊熱鬧。”

    陸滿福是找他出謀劃策來的,倒不是他自己要算計什麼,實是他對皇上癡心,一心盼着他留下李明微,沒曾想自家乾爹這麼一番說辭,不由嘀咕:“您老還說我,頭兩日李姑娘叫太皇太后指出去,還不是您千方百計給皇上透的口風。”

    “嘿!你個傻小子!”吳宗保都不希得再理他了,背對着他直襬手,“走走走走!虧你叫我聲乾爹,這關口都拎不清,麻利兒的走,我嫌丟人!”

    這順毛驢的脾氣陸滿福摸得輕,忙腆着臉上前給他砸背,“您老說得!兒子這不是年輕不知事兒麼,兒子哪裏拎不清,您老可得指點指點我。”

    吳宗保閉着眼睛哼笑,“好了傷疤忘了疼!上回我透口風,主子爺哪裏什麼反應你是望得一乾二淨了?”

    陸滿福一頓,腆笑道:“主子那是好面子……”

    “好面子?”陸滿福擺擺手,睜開眼坐直了身子,看着他道:“福兒啊,有句話你得聽着。”

    陸滿福忙正了臉色。

    吳宗保幽幽道:“做奴才的,首要一件是忠心,旁的心思,少動。一次兩次是你對主子有心,多了,是討巧賣乖,不招人喜,再多,那就是忠心也成了野心、別有用心了。主子自個兒的事兒,叫他自個兒斷,不問你時,不要摻合。”

    陸滿福久沒說話,好一會兒才輕輕點頭,“兒子受教了。”

    “行了!”吳宗保一笑,“回吧,萬歲爺這會子該起了。”

    陸滿福辭了他過去,才一站,皇帝就起了身。他上前服侍着穿衣洗漱,腦子裏卻還想着吳宗保剛纔的話,心裏默默一嘆,這陣子,果是他太過忘形,皇上的敲打都沒記着,想想真是一身冷汗,得虧了乾爹提點。

    早朝東南的事兒又鬧了一場,皇帝索性發落了幾個人壓下去,可到底心裏頭不痛快,大半天過了還是一臉的不鬱,陸滿福不敢多分心神,輕着手腳伺候。

    “莊親王在軍機房?”整袖口時上頭突然問了句。

    陸滿福心裏一思量,立馬答:“今兒初一,不出意外的話王爺應當在軍機房。”

    “叫他來。”皇帝淡淡吩咐了一聲。

    莊親王不到一刻鐘就來了,其人年將而立,不同於襄郡王面如冠玉的美男子長相,他是軍營裏真刀真槍歷練出來的,直背闊肩,劍眉虎目,渾身自帶一股子凜然煞氣,是真正的男兒氣概。

    不過近年來隨着年歲漸長,倒是斂了鋒芒,漸漸變得溫和起來,越來越像老莊親王不驕不躁,從容儒雅的面相了。

    皇帝叫他來還是爲東南的事兒,勞力都徵完了,春耕便欠下了,臨到秋收,勢必要卻糧食——且不說等不等得到秋收,倘不好好安撫,見天兒的就能反上來。到時候再有民亂,東南一役,就算是得不償失了。

    因隨着徵兵令發下去的,還有一道免稅三年的恩旨,可這僅是杯水車薪,百姓的生計問題,猶是亟待解決。

    說起來莊親王就是一陣沉吟,半晌才道:“徵兵主要是在瑞安、台州一帶,這兩地先時並未遭倭,最近才被波及,因尚算富庶,百姓家裏頭大都能有餘糧,秋收時再從江蘇、兩湖等收成好的省份調些,頭一年倒是不難過。難的是後頭,戰場上九死一生,佟啓嶙又存了背水一戰的打法,五萬民兵,能回來十之一二已是萬幸,到時仍無耕種之人,民田勢必荒蕪,加上頭一年的磨磋,糧無餘糧,借無可借,纔是大難之所在。”

    御案後頭皇帝輕輕斂目,默了片刻,兩指壓着一張卷文推來,望他:“你瞧瞧。”

    莊親王頷首取了,默讀片刻,忽而面色一變,訝然擡眸:“皇上?”

    “怎麼?”皇帝笑了笑,“你是覺着不妥?”

    莊親王沒言語,默了一會兒方道:“奴才省得皇上是有開山闢路之心,只是瑞安、台州將受重創,若選在這兩地推行新政,一旦有變故發生,後果恐不堪設想。”

    “容不得變故。”皇帝長身而起,緩緩踱到壽山石嵌人物圖雕空龍壽紋十二扇圍屏下,不緊不慢,“一釐一毫的走,只能成,不能敗。”

    這是有從長計議之心了,莊親王心思稍定。

    當年李鴻慈倒臺,牽連了幾乎半個朝局,已至大晉的經濟連續四年疲沓,回生無力,皇帝重工拓商的心存之已久,瑞安台州農耕崩塌,倒是推行的好時機。

    推新改革勢在必行,莊親王在這上頭一向是贊同他的,只是下意識的覺得皇帝積壓已久,此時又逢事態緊急,會起冒進之心。

    眼見得他一派從容之態,便知沒什麼好憂心了。

    他頷首,目光落在手裏的卷文上,如此苦讀聖賢書的時代,難得還有人敢於抨擊時事,有此一番獨道見解,除了有些劍走偏鋒,可要用在革新之上,卻不失爲一個優點。

    他擡眼,“皇上想用此人?”

    皇帝點頭,“此人可用,先把他找出來。”

    “奴才回去就辦。”莊親王收好了卷文。

    皇帝擺擺手,“沒旁的事了,你去吧。”

    莊親王辭去,方要轉身卻是一頓,道:“還有一事要請問皇上。”

    皇帝挑眉,“何事?”

    莊親王道:“今晨蒙立到了戶部,不知要叫他當什麼職位?”

    皇帝眼皮子一斂,只吐出三字:“好好磨。”

    莊親王噎了一下,倒有些於心不忍,講情道:“按說年輕人是要多多磨礪,只是正月裏他長子將將夭折,妻子又傷心過度以致早產,生下個哥兒沒兩日就折了,至今猶纏綿病榻。蒙立與他妻子一向鶼鰈情深,每每爲此愁眉不展。要仕途上再遭一層,恐就此失了心氣兒。奴才斗膽討個恩典,皇上若還看重他,就放他一回吧。”

    “早幾年還千金買妓,鬧得滿京皆知,如今倒收心了。”皇帝輕輕搖頭,不知是嘆是諷,驀地一轉眼,輕嘆了口氣,“罷了,照你說的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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