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外室重生記 >33.請君入甕
    皇后來的時候,慈寧宮裏的孩子都散了,只留了幾個妃子。太后坐在西屋的炕上慢悠悠的喫茶,容色寡淡看不出異樣,屋裏的氣氛卻是凝滯的,上下二三十口子人,腳落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到。

    仿若沒有察覺似的,皇后臉上掛了笑,蹲身行禮,“額涅萬安。”

    “平身吧。”太后擱下茶杯,指了指下首的座位,“坐。”

    皇后盈盈坐下,倒不是裝糊塗到底,覷着她臉色,慢慢的開了口:“額涅特意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吩咐?”

    太后不是拐彎抹角的人,手臂搭在引枕上靠了靠,一掃常小儀那邊,便直接問她:“永和宮進了新人,怎還未聽你提過?”

    皇后一滯,站了起來,“是我疏忽了。原是要帶她來給您請安的,不巧她身上不大好,我這兩日也忙着選秀的事兒,忘了和您提。”

    太后道:“現下既想起來了,就說一說吧。是哪家子的姑娘,底細可都清楚?皇帝是幾時瞧上的,又是幾時晉的位份?”

    皇后忖了忖,每一句都答得謹慎:“是前些日子進宮的李氏,才學品貌都是一等一的好,人也貞靜,萬歲爺是初一晚上同我商量的,有意納了她,適才晉了答應的位份,安置在永和宮。”

    “荒唐!”太后重重的一拍桌子,震得杯子裏的水都濺了出來,怒色盡顯,“你竟不知他當日已允諾將李氏指婚給今科進士麼?堂堂天子,失信於人,你身爲皇后,本有輔佐之職,非但不知規勸,反由着他胡來,遮三掩四,助紂爲虐!你這皇后是怎麼當得?後宮又是怎麼管得?”

    “額涅息怒。”皇后一下就跪了下去,“額涅容稟,陛下併爲失信於人!”

    她一跪,除了慈寧宮的宮人,別個也都不敢再跪,接二連三的跟在後面跪了下去,但聽她言辭切切:“今歲科舉,皇上也曾在列,未至殿試之考生王修,正是陛下化名,以其文彩卓絕,諸臣驟議,添在進士末列,與他做官之機。因而,皇上納李氏,是名正言順,懇請額涅明鑑。”

    一言既出,諸人盡都錯愕,天子之尊下場科考,這是哪年哪代也未曾聽說過的。

    太后顯然也大爲震驚,半晌說不出話來,皇后藉機只婉言道:“額涅,那李氏秉性溫順,知書達禮,侍奉皇上,也是極周到細緻的,端是極好的一位佳人。是兒臣一時疏忽,忘了引她前來拜見,您切莫因此惱她。”

    太后略略定神,心思卻就回轉起來,先一個到的就是李氏指婚的那一樁,他特特的跑過來,特特的要給她選婿,可不就是爲了把人留住?那時二人只怕就有牽扯,他那裏卻遲遲壓着沒動靜,單等着她齋戒的半個月裏把人納了,過了日子又還拖着不來慈寧宮請安,可見是有問題,專程規避她,當下冷笑:“你倒會替她說話,她若知禮,進了位份,連來我這裏請個安的規矩也不懂得不曾。”

    皇后道:“她前些日子風寒嚴重,是怕過了病氣。”

    “休再爲她分辨。”太后怒意倒是平息了,臉色卻猶不好,但道:“她也是大家子出身的姑娘,真若知禮,自己來不得,也不會使喚丫頭麼?”

    “額涅。”皇后一瞥後面的人,語氣略微艱澀,猶是替她分辨,“她是大家子出身的不錯,可額涅忘了,宣政二年,她是連坐李鴻慈案進了教坊司的,搓磨了四年,早就養得一副謹小慎微的性子。皇上只怕您不喜,適才藏着她,不敢叫來見您。”

    教坊司這樣的地方,宮裏的娘娘們都沒有一個直觀的印象,是以說上來,衆人也都懵懵的,只道是個爲奴爲婢,艱辛度日的地方。太后臉上微微泛了笑意,挑眼看她,說得卻不是什麼緩和的話:“原我在你們眼裏是這樣的人,別個兒膽小一些,我這裏就過不去。”一揚下頜指派金嬤嬤,“你去,客客氣氣的把人請來,皇帝枕邊兒的人,我不瞧瞧總也不放心,務必小心着,甭把人嚇到。”

    又睇眼皇后,冷冷淡淡的叫她起了身。

    太后就是這樣的性子,但凡察覺到什麼,必定要一五一十的弄個清楚。皇后來前就知道是這樣的結果,因一抿嘴站了起來。

    橫豎該爭的都替她爭了,再如何,也怨不到她身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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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宮這兩日只是在爲那丟了的一對蛐蛐兒鬧心,雖說答應不上心,可到底是萬歲爺送來的東西,萬一哪天想起來,幾個人頭都不夠陪這兩隻的命。

    兩個愁眉苦臉幾日,不自覺就往朱常在身上懷疑,才琢磨着怎麼辦是好,就見有個穿赭石色暗緞對襟褂的嬤嬤進門,腳下穩穩的踩着花盆底。

    這樣的鞋可不是人人穿得的,琳琅打眼一瞧,竟是太后身邊的金嬤嬤,當下一個激凜,連忙站了起來:“請嬤嬤安,嬤嬤吉祥。”

    金嬤嬤臉上帶着笑,她是長得和氣的人,一笑更添和善,只是道:“你們是李小主身邊伺候的麼?”

    “回嬤嬤,奴婢叫琳琅,他叫半斤,正是在李小主身邊伺候的時候。”琳琅福了下身,眼瞧她和氣,也就略略安了心,大着膽子道:“嬤嬤來是有什麼事麼?”

    金嬤嬤道:“太后叫我來瞧瞧李小主,琳琅姑娘通稟一聲兒吧。”

    “哦……”琳琅頓了一下,即笑着引她往裏走,進了正廳一站,轉朝金嬤嬤福了下身,便將那簾子揭了一角,朝裏頭道:“小主,太后娘娘叫金嬤嬤來瞧您了。”

    她傳話的功夫,金嬤嬤只不動聲色的將屋裏頭打量了一遭,但見處處精緻,一桌一椅,都是照了貴人的分例。

    不曾料裏頭許久沒有動靜,半晌才聽到腳步聲,打簾出來卻是個丫頭,大眼睛尖下巴,瞧着就是精明能幹的模樣兒。

    一出來就行禮告罪,略帶侷促:“實在是……小主剛剛飲了安神藥,這會子正睡得沉,奴婢喚了幾回都沒喚醒……嬤嬤您看……”

    她把話拋出來,擎等着金嬤嬤決斷,那廂金嬤嬤一頓之間,卻聽一個細柔的聲音從屋裏傳出來:“吵什麼?”

    聲音已近,顯見得是已從臥房裏走了出來,就站在門口。

    琥珀臉上一僵,忙就笑了:“小主醒了?金嬤嬤來瞧您了……”

    金嬤嬤留心着,面上卻不顯,只頷首道:“聽聞小主身子不爽利,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來看看小主。”

    “我不便見客,煩您稍待。”裏頭傳出來的聲音倒是溫和平淡,微微揚聲喚琥珀,卻沒留別的話。

    那叫琥珀的倒還知事,一推琳琅,叫奉茶讓座,適才打簾進了門。

    金嬤嬤瞧着,大抵也就知曉了其人脾性。這個小主,哪裏是個謹小慎微的,分明是個目下無塵又不通人□□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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