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外室重生記 >58.人間煙火
    她又覺好笑又可憐他,面上卻並不爲所動,只不去答他話,但道了句:“專心點兒。”

    她性情溫柔中帶着寡淡,說出話來容鈺也不敢十分違逆,對手指頭應了聲哦,壓着性子跟她寫了一會兒字,逢她提筆示範的時候又去拽她,哭喪着臉道:“阿瑪說,二十張,少寫一個字兒就打一下板子,一個寫不好就打兩下,我就要被打死了,你真的見死不救?”

    還有這一樁,他也是……明微筆下略頓,但看容鈺,甚好奇似的問:“你是爲什麼被罰的?”

    小孩子都是有些自尊心的,尤其是沒長大的小孩子,容鈺扣手指扣了半天,長長的睫毛擡起來又垂下去,才支支吾吾的道:“就五月五那天,我偷偷跟三叔叔跑回來了,沒跟阿瑪說……”

    明微長長哦了一聲,輕輕點頭,而後就沒了動靜。

    容鈺指望着她是在思考對策,過了一會兒才察覺到好像不是那麼一回兒事兒,纔拿手在她眼前擺了擺,小聲喚她:“喂——”

    “喏,你再寫一個看看。”明微也不答言,只略一回眸,把筆舔好了墨的狼毫筆給他。

    容鈺沒接,揪着兩隻手擰眉看她,小小一張臉都快擠成了包子。

    她便一笑一挑眉,混作不知的問:“做什麼?”

    容鈺嘆氣,一掀眼皮看她,“我老底兒都接給你了,你就……沒什麼表示麼?”

    “這樣啊。”明微恍然明白過來似的,曲指在案上輕釦。

    容鈺等着她的誠意,卻不料等半晌只等來她狀似很爲難的一句話:“我覺得,你受罰是很應該的。”

    “你——”容鈺噎了半口氣,明微卻沒自覺,猶然帶笑的看着他,道:“去吧,好好寫,不要再動歪腦筋。”

    容鈺自覺受了戲弄,但道一句“你太過分了!”,氣鼓鼓走了。

    珠簾子嘩啦啦一陣響,明微笑笑,渾不在意的斂眼朝外面看風景。

    到午膳時有人來喚,適才慢騰騰起了身。

    他似是奇怪容鈺已經走了,淨手的時候便隨口問了句。

    “將將走的。”她一面揩手一面回他,既沒可以表露,也沒遮掩。

    他沒多說什麼,直至到達蘇州驛館的第二天,容鈺一大早過來道謝,她適才知他默默就把事情做下了。

    其間意圖,難去思量。她只知她自己是不願意把什麼心思使到孩子身上的,可小小孩童,也沒辦法真正在他面前論個是非黑白出來,因只一笑,一面垂眸剪花枝一面道:“我沒幫你求情,是你阿瑪自己覺得罰重了,我仍然覺得該罰。”

    火紅的虞美人,不知怎的,從她手裏剪下來的就格外好看。

    “說謊!”容鈺拿手碰了碰,鼓着嘴巴乜了她一眼,“滿福兒跟我說,你就是捉弄我,故意惹我生氣看我笑話,你欺負小孩子!”

    這樣的說辭,她心裏頭嗤笑,眼神兒古怪的一瞧他,抱了剪好的花就走了。

    “喂!”容鈺覺得不對勁兒,下意識的在後面叫她,想一想卻沒回過味來,只揪住了另一樁:“你這就走了?”

    明微挑眉:“還有事?”

    “還有我啊……”容鈺指了指自個兒,頗爲無奈似的,“你不請我進去坐坐麼?”

    明微斂眼輕笑,順着他問:“那你進來坐坐麼?”

    “來!”容鈺一咧嘴,笑得花兒似的,纔要跟她進去,就見一個小太監哈腰進了門。

    陸滿福帶的徒弟孫平,他是認得準他,日常阿瑪有什麼事兒傳他,或是隨駕或是考教功課,總是他跑腿。

    因這會兒看到他,笑盈盈的小臉一下就垮了下去。

    “阿哥別急,奴才這回不是找您來的。”孫平一面說一面笑着近前,打千兒問安,而後方朝明微回話:“萬歲爺說他那裏快忙完了,請小主先收拾着,這就出門了。”

    “呼——”容鈺大大鬆了一口氣,又大大的驚歎,“阿瑪要帶你出去玩兒?”他扁了扁嘴巴,甚想沒骨氣的扒着她撒個嬌叫她帶他一起,可想想陸滿福交待的話,只得勉強按捺住了,扒拉出一個荷包塞到了她手裏,眉眼彎彎的笑:“有好喫的好玩兒的,帶回來點兒,成不?”

    明微一愣,反應過來就隨手掂了掂荷包,一本正經的朝他皺眉道:“你給的銀子太少了。”

    “明微美人……”容鈺拽她的袖子,“我下個月的月銀都給你……”

    究竟惹得她發笑,隨即輕輕搖頭,擡眸看向了遠處。

    皇帝時辰一向掐得準,來時她將將換好衣裳,朝雲正幫她整理配飾。

    她喜穿襦裙,箱奩裏衣裳備了二十多套,向來只撿那幾套襦裙穿。今日卻反常了些,穿了一件紅地直領大襟連雲紋暗花緞短衫,下面則搭一條纏枝牡丹織金妝花緞的馬面裙。

    漂亮是十分漂亮的,可濃墨重彩的卻像是換了個人。相較之下,往常的她更多幾分出塵脫俗,那美好是淡淡的、不易察覺的,只在驀然回首之間,驚爲天人。今日就像仙子入了凡塵,沾染了人間煙火,扎眼的令人挪不開目光。他進門一晃才把人認準,搖頭一笑走過來,自然而然的就接了朝雲的手幫她系玉佩,一打量她仍舊覺得太惹眼,頓一頓道:“這衣裳不合穿到外面去,去換件?”

    不合穿?她也不想穿,還不是他……明微手壓衣領,但覺有口難言。可恨她沒留意過,方纔容鈺走時不知怎麼瞧見了,指着問她是不是被蟲子咬了,她沒在意,回來照鏡子照了有一會兒才納過悶兒來,竟是他……就那麼明晃晃帶了一早上,她心裏惱恨,只把嘴吧一抿,滋味難言的掃他。

    “怎麼了?”他不甚理解她眼神的含義,目光幾經逡巡,終於注意到了她遮得異常嚴實的脖子,適才有了點兒領悟。

    昨兒似乎……越性了些。他面上略帶了點兒尷尬的訕訕,擺手叫朝雲下去,回眸就把人扯到了懷裏,放低了聲音道:“我瞧瞧……”

    說着就伸手上來,她自然是不肯的,一推他躲開了。

    不知怎麼又嬉鬧起來,好一會子才消停,一時釵垂髮亂,他倒起了興致,壓在鏡子前頭親自給她篦頭髮,

    一面篦一面道:“怎麼頭髮也生得這麼好?”說着自個兒就先笑了,俯身攏住她道:“你說我因何就覺得你哪裏都好?”

    他是時不時就說這樣的話,明微業已習慣,只彎彎嘴角打了句禪語回他:“三界虛妄,唯是一心,不是我好,是陛下心好,是以看什麼都好。”

    “在你眼裏,我就只有心好?”他有意曲解,一下擁住了她,“說說,還有哪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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