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書玉藏 >第二十六章
    連賣了幾天,宋書玉有天同她說,中午等他回家喫飯。.

    他的字畫快要賣完了,得再連趕幾天。

    不知道這樣說是不是貼切,書檀感覺就像是等到了母鳥回巢的幼鳥。

    不知道他飛走了會不會歸巢,不知道飛在路上他會遇到怎麼樣的風景。

    即便知道大家總會是要分巢,可是今天的院子是兩個人的。

    書檀早早就收拾好了,在院口裏巴巴地等了半天,又去屋裏尋了個厚實斗篷出去尋他。

    一路上她還在想今天中午會喫什麼,前院廚子做的飯食很好,可是油水多,連吃了幾天倒教她噁心起來了。。

    她左顧右盼着站在離家不遠的巷子口,腳下百無聊賴地踢着碎石子,今天陰沉沉的。

    “小白臉,以爲不說話就躲過去了?”有個男聲粗暴又野蠻。

    “老子們都盯你好幾天了,掙不少錢了吧,賞給給爺幾個子兒?”

    “操,老大,這小子當我們廢柴呢,跟這兒裝啞巴糊弄我們!”

    書檀扭回頭去,轉過巷子口看熱鬧,這一看倒要把她氣得上頭。

    流裏流氣的幾個小流氓動手動腳地跟在宋書玉身後,宋書玉被他們推來搡去。

    他們就像是一羣猥瑣的狗尾巴草圍着芝蘭玉樹的白花。

    宋書玉卻只是神色些許不耐,沒有做什麼反抗,不理睬他們嘴裏吐出了什麼,只顧着往前走。

    這幾個二流子嘴裏不乾不淨,有一個手毛裏毛實,竟想要奪過他肩上揹着的布包。

    宋書玉許是煩了,一個擺手將那隻爪子打飛了出去。

    “瞅你這暴脾氣,老子他媽不教訓教訓你,你就不知道花兒爲什麼這麼紅!”

    那個被他打了手的男人暴喊了一聲,揮着拳頭就要揍上宋書玉的白臉。

    宋書玉顯然是反應不過來,瞬間被他打了一個趔趄,後退着屁股蹲到了地上,一股腥紅的血從玉挺的鼻間嘩嘩地流出來。

    書檀瞬時候就炸了,紅着臉吆喝,順手抄起一旁的木棍兒就衝他們奔過去。

    她這一動靜倒是把一羣人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是個麻雀似的小女人,倒也沒太大防備。

    於是,一個矮個子的防不勝防,被她輪了一棍子。

    雖然沒那麼疼,矮個子卻丟了臉面。

    他抖了抖身子,他陰沉着臉,就像大公雞一樣雄赳赳地走過來。

    “你個熊娘們兒,多管閒事還想來打老子?”

    宋書玉無聲地看着,胳膊支着身子緩着爬起身,藏在兩側的手捏起拳頭。

    書檀緊了緊手裏的木棍,剛想要朝他撲過去,手腕猛地被身後的人高高擒住。

    她回過頭去,量高壯的男人着一身青長衫,濃眉大眼,倒是一張俊臉。

    他一手捏着書檀的手,指着旁邊的其中一個二流子“老三,你又生事了?”

    一個絡腮鬍男人倒是唯唯諾諾地站出來,滿臉陪着笑“嗨,楚爺,哥幾個就是瞅着這小子最近掙了不少,尋思問這小白臉討點酒錢喝。”

    楚爺冷哼了一聲“我看你是皮又癢癢了!不記得我家爺怎麼和你說的了嗎?”

    他鬆開了書檀的手,又朝那些二流子們冷喝一聲,快滾。

    二流子們夾着屁股推推搡搡地往巷子口去,楚爺擰着眉頭回頭打量了一眼書檀,也跟着那羣二流子走了。

    回家的路上,宋書玉面無表情地朝前走,步子很快,她都有點跟不上。

    到院子裏開門的時候,書檀對上宋書玉黑咕隆咚的眼睛,他的神色很複雜。

    看着她,半晌裏沒說話。

    書檀也不明所以。

    他去柴房裏收拾忙活,很快就端了湯食進來,兩個人沉默着圍在桌前。

    宋書玉夾了一塊紅肉遞給書檀“爲什麼幫我?”

    書檀一時間沒理解他什麼意思,他遭人難堪了,她不就得幫他嗎?

    在她發愣的時候,他又重複問道“爲什麼過來幫我?”

    “春枝婆婆她她和我一起的時候就常日裏遭人欺負,我、我又軟弱的很,心裏氣的要死卻也只是在一旁看着。等婆婆要走的時候,我就在想,要是那些日子裏我、我爲婆婆出了幾口氣,那我後來是不是也沒那麼後悔和難過”

    隔間的炭盆上擱着水壺,水咕嚕咕嚕開着。

    宋書玉涮好茶杯,提着水壺滿了杯盞。

    “從來沒有人救我”他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書檀擡起頭看他,宋書玉沉沉地垂着腦袋,聲音清淡如縷縷絲線,輕輕地扯起過往。

    “他們開心的耍鬧嬉戲,只有我一邊膽怯又渴望,鼓了鼓氣想要參與進去,卻忘了被誰推搡在地。

    過來訓話的老婆子也不責罵他們,只是板着臉叫我們不要出聲擾了大人們的清靜。

    婆子或者是誰,就算是我孃親,也當我是塊髒布,在旁冷眼旁觀,有人去踩了也沒人搭理

    書檀你是第一個。”

    他說話咕咕噥噥的,聲音又輕又快,書檀一時還真沒怎麼聽清楚。

    “啊?什麼婆子第一?我什麼第一?”

    宋書玉搖了搖頭,擡起眼來沖塌笑,眼睛裏亮閃閃的。

    “我說,明天給你買好東西。”

    他的外袍被那個世子表哥奪了,慘兮兮的衣服在孩子們之間拉扯,傳來傳去,大家笑鬧得更開心了。

    他紅着臉張開手想要要回自己的衣服,大家卻懶得理他,那件外衣接着被人扔進了泥坑,七零八落的腳踩了上去,變成一塊又髒又破的廢布。

    那是他阿孃唯一一件給他做的。

    老婆子過來了,孩子們便一鬨而散,他低着頭紅着眼在那裏杵着掰指頭,老婆子連看都沒看一眼就走了。

    這種事情做的多了,他也就不再去想着怎麼才能和大家一樣。

    從小到大活着的日子裏乏味惡劣,他也不知道以後能有什麼盼頭,就日復一日的麻木又沉默的活着。

    後來娘死了,他被那個女人關進了那屋子。

    他們也不讓他哭,說是這樣不懂禮節,忌諱。

    那他就偷偷躲起來哭。

    其實哭着哭着他也哭夠了,沒什麼好哭的對不對,反正沒人要他,他哭給誰看呢?

    再難過的時候也只是狠狠的憋着,憋得眼睛通紅。

    可是今天,明明捱得那拳頭也沒那麼疼,明明他受過更疼的苦,可爲什麼?

    心裏疼的想流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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